序章:魔女

作者:黑色刀 更新时间:2023/12/22 0:10:50 字数:2279

“咔擦!”

只闻一声脆响,少女的桃唇在艳红圆润的苹果上留下了一洼浅坑,可旋即少女却皱起了眉头,随手将苹果丢在了草地上。

果实咕噜噜地在翠色草叶间滚了一圈才停下,而不多时,一条油黑发亮、手腕粗细的蛇便缠上了这枚不再完整的果实。

黑蛇三角形的脑袋对着苹果嫩黄的果肉吐着信子,似是在品鉴着果实的味道。

“多浪费呀,爱莲,这是一颗成色多么好的苹果哟。”

黑蛇一侧的竖瞳看着一旁的少女,那微张的蛇吻竟吐出了咬字清晰的人言。

名为爱莲的少女手撑着下巴,撅着嘴,沉闷地叹了一口气。

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绀紫色齐腰卷发,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色泡泡袖衬衫和红色吊带裙,容貌娇俏惹人怜,但表情却显得不那么明朗。周遭是一片私人庭院,偌大的庭院中仅栽有鲜红的玫瑰花,而少女便身处这片红花绿叶中的一座象牙白色的凉亭之中,手肘撑桌,手抵俏脸,一副苦恼模样。

像是受少女不佳的情绪所影响,庭院中色泽明艳的玫瑰花丛仿佛萎靡暗淡了几分。

“嘎吱嘎吱... ...”

少女的身后,灰色的铁傀儡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少女的长发,铁制的关节随着它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成为了此时安静花园中的一缕底噪。

不知是因为黑蛇的打扰还是铁傀儡的噪声,少女爱莲显得愈发的烦躁。只见她随手一挥,身后的铁傀儡即刻失去了生机,变回了一堆零散的铁部件,哐啷地散落在了草地之上,。在被收回生命的那一刻,铁傀儡的双手锲而不舍地完成了爱莲脑后那个与玫瑰同色的蝴蝶结后,才最终坠地。

爱莲跳下了躺椅,赤足踩在了柔软的泥土和温凉的草地上。

凉亭的圆顶上,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轻巧地跃下,落在了爱莲的肩头,小小的爪子搔抓着爱莲发鬓,张开三瓣唇说道:

“爱莲爱莲,不要烦恼,去好好睡一觉吧,去吃点好东西吧... ...”

如果说黑蛇的声音像是一位优雅的绅士,那么松鼠的声音则像是一个聒噪的报童,在少女耳边唧唧喳喳个不停,声音尖锐而刺耳,惹人生厌。

爱莲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几只拇指大小的青蛙从花丛中蹦出,落在了少女的脚边和足背上。灰绿色的小动物们将它们的大嘴一张一合,欢快的话语此起彼伏地从它们的口中响起。

“爱莲,好朋友,爱莲,好朋友... ...”

经此一闹,原本安静而闲适的花园顿时吵闹了起来。

“哎呀... ...”

爱莲一手揪住自己肩头松鼠的尾巴,将其远远丢出,同时抬脚踹飞了那擅自蹦到自己脚上的小青蛙,尖声道。

“你们烦死啦!”

少女的尖叫使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松鼠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叽啾悲鸣着坠入了花丛中,青蛙们则一边咕呱啼叫一边四散奔逃。在少女的怒火下,它们失去了人言的权力,重新变回了一群无智的小兽,因受惊而奔走开来。

然而随着它们的退化,花园中的玫瑰花藤却如盘曲的蛇一般蠢蠢蠕动了起来。花枝如毒蛇一般死死缠住那些可怜的青蛙,极大的力度甚至将它们的眼球勒出了眼眶。花枝的尖刺搅碎了它们的皮肉,鲜血顺着花枝流淌而下,滴落在松软的泥土上,染红了草地。

面对着生命的流逝,爱莲只是投以漠然的视线——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不及她那莫名的心烦万分之一重要。

小动物们被花藤拖入了玫瑰花丛的深处,不见踪影,而那枝头的玫瑰花则汲取了它们的养分,变得更加鲜艳欲滴。少女随手摘下了一朵玫瑰,将其凑近鼻子闻了闻,又索然无味地将其丢在了一边。

——杀死这些会说话的动物,就像是在跟赋予了它们神智的自己发脾气一样,既于事无补又滑稽可笑,完全无法舒缓少女的心情。

“爱莲,可以告诉我你的烦恼吗。”

细簌声响在少女的头顶响起,原来是黑蛇顺着亭柱攀援而下,拨动了藤蔓的爬动声。黑蛇吐着信子,注视少女的竖瞳中流露出了拟人的担忧。

不同于其他在少女的一念之下被剥夺了智慧和生命的小动物们,黑蛇作为陪伴少女最久的伴侣,身负少女例外的偏爱,也是因此,它仍敢于于正在气头上的少女攀谈如故。

爱莲抬起手,让黑蛇沿着她纤细而白皙的手腕溜到了她的身上,缠绕在了她的腰间和脖颈上。

少女躺倒在了草地上,她黄金一般的眼眸中倒映着花园上空惨白的天空,隐含着些许的焦虑。

“森林... ...”

“好像,很不安?”

作为掌握着森林一草一木的魔女,少女的语气中罕有地出现了一丝不确定。

“是因为荆棘皇帝的事吗?”黑蛇柔声发问。

“才不是因为他... ...”听到这个名字,爱莲哼了一声,“他与魔女可不是属从关系,我还不至于挂念他那种无趣的人,只是... ...”

爱莲忽然从草丛上直起了上身,遥遥看向了森林之外的某个连她都未知详情的地方。

“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少女顿了顿,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待她再度开口时,她的语气中竟隐含了恐惧。

“我总感觉,我的魔力在减退... ...”

少女微颤的话音落下,等来的却是久久的空白——和善的黑蛇反常地没有接上她的话。待少女疑惑地扭头看向黑蛇时,却只看到了那怒张的蛇吻。

腥臭的毒液从黑蛇的毒腺中射出,淋在了爱莲金色的眼球上,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尖锐的毒牙从黑蛇的上颚弹出,在黑蛇那张到极限的口腔的推动下,深深嵌入了少女幼嫩的脸颊。

“噗呲!”

几点鲜血喷溅在了绿色的草地上,仅是眨眼之间,这片草地便完全枯萎腐败,裸露的泥土软化冒泡,不多时便化作一片毒沼。

毒沼的中心,是被黑蛇绞杀啃噬的爱莲。却见少女娴静如常,而黑蛇却从头部开始酸蚀溃烂,黑色的鳞片连带着血肉皆融化,暴露出底下森白的蛇骨,而那恶臭的土色脓液则遍洒在了爱莲干净整洁的衣裙上。

袭人的毒蛇死了,而被袭的少女就此沉默。

爱莲跪坐在毒沼之中,双手捧着黑蛇烂了半截的尸体,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作为此地唯一的魔女,就连森林本身都无法违抗她的意志,更遑论一只被她亲手篡改的森林住民。

——她的魔法失效了?不,远不止于此。

爱莲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任由双脚陷入毒沼之中。她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时已枯萎半数的玫瑰花园。

象征着魔女生命的魔法,正在弃她而去,而这意味着身为魔女的爱莲即将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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