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将手中的魂焰随手甩入了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黑水流中,黑色的水蛇顷刻间便化作了赤红的怒龙,燃烧的尖啸声缭绕在魔女身侧。与此同时,拱卫魔女的傀儡们击响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勒波普的方向齐齐踏出了一步。
失去了头颅的恶魔颈部的断口处冒出熊熊的烈火,汇聚成了一颗新的“头颅”,繁多的骨质利爪在祂背后缓缓摇动着,像是在织网蜘蛛的脚一般。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魔女,勒波普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地面,祂方才丢弃被寄生的头颅的地方。
只见那团花藤正在地上窸窣地生长,如同一团蠕动不止的墨绿色蛆虫一般。花团不知何时早已解开,内里空无一物。勒波普挥动背后的一根触肢,将一团火焰甩在了那些恶心的花藤上,将它们烧成了飞灰。
“你吃掉了... ...我?”
勒波普颤声质问道。早在祂亲眼目睹自己头颅的消失,甚至在祂察觉到自己对“黑云”的控制力减弱之前,祂便已发现自己已永远地失去了构成自己存在的一部分。
为什么这个人类会知晓自己的真名?为什么这个人类能使用多种恶魔魔法?为什么她能和我抢夺我的造物的控制权?联想起诸多疑问,结合自己眼下的境况,勒波普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堪称天方夜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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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奥丽安娜和她手臂上的白隼仍遥遥观望着黑湖中双方的动向。气质温婉的魔女奥丽安娜此时正兴致勃勃地抻着脖子眺望着,观察着爱莲,像是一名好奇心旺盛的少女一般。当看到紫发的魔女从掌心召出了本应属于勒波普的魂焰时,奥丽安娜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
“所以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关于这个叫**莲的魔女。”奥丽安娜询问正伫立在自己手臂上、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毛发的白隼道。
“关于她猎食恶魔的传闻。”
“当然是真的。”名为瑟辛的恶魔操着醇厚儒雅的嗓音缓缓回道,“啊... ...在本人活过的难以计数的生涯岁月中,都从未听说过那样的事啊。”
“虽然在还没进入尘世之前,我们恶魔也曾为了一些可笑的原因而互相厮杀互相吞噬,但是... ...”
“——人类吞噬恶魔这种事,如果只是偶然听说而非亲眼见识的话,我可能只会抱以嘲笑的心情吧,直到死掉都没法相信这是真的。”
远处,爱莲的身影倒映在白隼漆黑的眼珠中。恶魔瑟辛可以轻易看出,此时的爱莲已非人躯——她的尸体甚至还躺在她身后的女孩的怀中——且也非人魂,因为她的灵魂中糅杂了太多太多本应属于的元素,因而她已经很难再被归类为人类的灵魂。相比起人类而言,此时她的灵魂形态甚至更接近于一位纯正的恶魔。
“勒波普啊勒波普,如果你只把你面前的对手当作一个人类的话,你可是真的会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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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 ...区区人类,竟敢... ...”
低沉的怒音从勒波普的躯干中响起。恶魔的愤怒略显压抑,但却愈发扭曲,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死寂且燥热,令闻者愈加不安。
“不要以为你吃过几个不入流的恶魔就可以不把我勒波普放在眼里!”
天空之中,黑色的云海忽然开始呈漩涡状盘旋。“云层”摩擦之间,如震雷一般的隆隆声骤起,但其释放出的却不是凄白的电光,而是明炽的红色炎光。而在黑云的漩涡中心,一只如山岳般的手从中探出,压向了爱莲的头顶。
与此同时,勒波普的躯体开始层层碎裂,如同被敲碎的熔岩一般,在裂口之中展露出的是暗沉的赤红火光,而崩落而下的碎块则在落到地面之前便化作了无踪的飞灰。为了对付眼下这个棘手的魔女,恶魔选择摧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肉体,彻底解放自己的力量,哪怕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带来更加不可计量的后裹,身为恶魔的自尊仍是让祂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在被驱逐出这个世界之前,我会将你彻底抹杀。”
在勒波普的肉体彻底爆裂开来后,阴沉的火红以祂消失无踪的肉体为圆心扩散至了整片天地之间,将触目可及的世界染成了一片象征着末日的猩红,同时,恶魔冷冽的呼喝自天地之间响起,宛若无处不在,又像是发自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振聋发聩。
与此前的盛怒和惊惧不同,此时勒波普的言语漠然宏大如梵音,让人终于意识到了祂超然的存在形式和凡人所不能及的伟力。
即使祂在对上爱莲时的表现略嫌窘迫,但本质上祂仍是超然于人类之上的存在,绝非仍是普通人类的魔女——遑论后者甚至只是前者一时兴起为了满足私欲而创造的事物。在充斥了整个世界的猩红之中、探云的如山黑手之下,爱莲的身形显得是那么地渺小,其差距有如云泥一般。
尽管如此,面对着那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的手掌和仿佛化身为了世界的恶魔勒波普,爱莲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的仿佛一成不变的浅笑中反而透露出了两分厌倦、三分不耐和五分的愉悦,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位足以改变天相的恶魔,而是一卷她观看了几十上百遍但仍怀有喜爱之情的文艺录像带一般。
“你们恶魔的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爱莲轻轻摇了摇紫色的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身后,愈来愈多的无面傀儡凭空踏出,不多时,她的身后已汇聚起了一支傀儡军队。
无穷尽的藤蔓以她的足下为中心开始生长蔓延,很快便吞没了魔女和她身后的盲眼女孩。藤蔓花苞半开、盘根错节,很快便占据了魔女周遭十数米的空间,将猩红与身处花藤中心的魔女隔绝开来。
在玫瑰的圈层之外,腐败在原先干涸的土地上迅速蔓延开来,干燥的土块、石砾和枯木尽皆融化为了那规模巨大的毒沼的一部分,一同将魔女身边的大地化作生命的禁区。
在魔女的身周,两条魂焰的长龙空游无依,而在肉眼无法辨识的水平上,它们正灼烧着勒波普施加在魔女周遭的压制。这些背叛了恶魔的魂焰正如忠犬一般拱卫着自己的魔女主人,对抗着自己先前的造主。
被藤蔓和花苞簇拥的爱莲肆意地狂笑着,对着天上那漆黑的漩涡云伸出了手掌,似是要与从中诞出的那只巨手十指交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