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雪

作者:八木 更新时间:2017/4/6 22:17:21 字数:3336

幽暗的房间中,银发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轻轻啜泣,银色电弧一闪一灭,照亮了四散的黑色肉块,以及深蓝色的血液。

黑色的肉块原本是名为父母的存在,他们和尚且年幼的女孩,以及这个三室一厅的住所构成名为家庭的集体。

有着奇特信仰的夫妻仅仅是女孩的养父母,今晚他们为自身的信仰献身,在狂喜中回归神的怀抱,化身为漆黑的神之使徒。

可是,当只能用它们来指代的神之使徒,失去所有理智,将利爪与獠牙伸向年幼的养女时,银色光辉中一柄巨斧现世,银色雷光像是天神的审判,将漆黑的怪物们撕碎。

女孩抱着膝盖,远远望着那柄缠绕着电弧的巨斧,她才只有十二岁,却感觉人生的一切都被那柄巨斧摧毁,年幼的心灵第一次蒙上了恐惧的阴影。

或许,让她就那么待着,等到她能够自己站起来时,她的心灵也已经被摧残了吧。

可是,世界似乎并没有抛弃她。

开门声响起,楼道的光芒照进变得幽暗可怖的客厅。

“不要过来!”

女孩用尽力气哭喊着,她害怕那银色的恶魔会将来客也一并撕碎。

银色电光闪烁,照亮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脸庞。

他是一名带着苦恼表情的少年,有着栗色的眼眸和隆起的眉丘。他踩着怪物的残渣穿过客厅,在女孩面前缓缓蹲下。

他舒展开眉宇,用最温柔的表情面对这个受伤的女孩,将手掌轻轻覆在女孩的脑袋上,柔声说道:“没事的,不用怕。”

对于绷紧的女孩来说这就足够了,一句柔声的话语,一点手心传递而来的温度,真的已经足够了。

“我叫凌冰涯,和你一样,是觉醒者。”少年浑身散发着独有的温柔,缓缓将女孩从恐惧的泥淖中救出,“你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雪……”

这就是白雪与凌冰涯命运般的邂逅,也是女孩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后来,凌冰涯成为她的监护人,牵着她的手前往新家。新的家庭少了曾经熟悉的父母,却多了一位像兄长般宠溺她的前辈。

作为即是领路人又是监护人,即像兄长又像师傅的特殊存在,白雪总是称呼他为前辈,而凌冰涯则喜欢揉着她的脑袋喊她小雪。

或许是因为心理阴影的原因,在觉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白雪甚至无法做到解放心武。这一度令凌冰涯十分烦恼,却又陷入是否应该让女孩度过普通人生这样的困惑当中。

既然无法作为觉醒者活动,白雪便只能继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很快,她就由小学毕业进入初中,身为觉醒者却过着相当悠闲的生活。

凌冰涯时不时需要外出执行任务,在外出的这段时间内,他会雇一位保姆照顾白雪。而当他回到家时,便会亲自照顾白雪,无论是洗衣做饭,他都很享受像是普通人一般做着家务的生活,闲暇时刻还能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作画。

随着两人的感情渐渐深厚,白雪慢慢了解到,凌冰涯喜欢疏远他人,在外人面前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对待自己和为数不多的好友却总是那么温柔。

或许正是这份温柔的存在,白雪才没有在意他偶尔流露的愁苦表情。

她越是了解凌冰涯,心中对他的憧憬便越是深刻。

于是,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凌冰涯说道:“我想成为和前辈一样的觉醒者。”

凌冰涯很意外,却还是揉着女孩的头发,微笑道:“如果连解放心武都做不到的话,小雪可没办法成为觉醒者哦。”

白雪捏着裙摆低下头,心底对自己的心武依然存在抵触情绪,但还是坚持说道:“那样的话,请前辈教我怎么解放心武吧。”

凌冰涯想了想,提议道:“为心武取名如何?如果能将心武当成朋友看待的话,说不定能成功完成解放吧。”

“名字……名字……啊!既然我是小雪,那就叫它小白好了。”

“真的要用那么随便的名字吗?”

“诶?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感觉很有小雪的风格呢,十分孩子气这点。”

“啊啊啊啊……前辈你又取笑我,我不管,前辈帮我取啦。”白雪扑到他背上,像是孩子般缠着凌冰涯不放。

“好啦好啦,你先让我想一想。”凌冰涯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唔……我记得那晚看见的是一柄缠绕电光的巨斧,雷电系的能力,叫【神鸣】如何?”

“【神鸣】么……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一种好厉害的感觉呢。”白雪两眼放光。

“我的挚友曾经笑我为心武取的名字太过秀气,应该取个霸气些的名字来表达对未来的期许。”凌冰涯说道,“既然小雪以我为目标的话,我想心武拥有一个霸气点的名字,未来或许还能在我之上吧。”

“好,那就决定了,小雪我的心武,就叫【神鸣】。”

白雪欢快地跳到沙发上,然后将手伸向天空,像是要召唤雷电降临。

“心武解放,【神鸣】!”

但是,她没有招来雷电,也没有解放出心武,只换来凌冰涯的扑哧一笑。

“前辈不许笑话我啦,小雪我会加油努力的。”满脸稚气的白雪,像是为自己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战斗的时候不可以穿裙子哦。”

“诶?不可以吗?”白雪捏着自己喜欢的长裙,说话的声音弱了几分,连眼中的斗志似乎都在消退。

“嗯,因为会妨碍战斗。最好将头发也剪短。”

“前辈……”白雪抓住自己的银色长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啊,抱歉抱歉,我想扎起来也是没问题的。”凌冰涯赶忙上前安慰,“因为前辈熟悉的那位女孩子,一直都留着短发的缘故,所以……”

白雪记不清自己和凌冰涯共同度过的时光究竟有多少,但和他相处的时光在她眼里都是那么温柔而又值得铭记。

她喜欢看他安静作画的模样,也喜欢看他捧着书本沉思,当他在书房趴着睡着时,她会为他盖一张毛毯,当他成为S级觉醒者时,她表现得甚至比他还要开心,跳着蹦着说那天是【冰神】大人的生日。

在白雪十五岁那年,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开始散发出身为女孩的美和光芒。她想着凌冰涯的背影,心底甚至生出少女朦胧的情愫。

已经能够解放心武,并且逐渐掌握能力的她,要前往联盟总部接受等级评定。

她的内心有着一些雀跃,她幻想着得到A级的评定,然后成为前辈的同伴,今后能够一同执行任务,也能一起休假回到他们的家。

带着这样的小小心愿,她用凌冰涯送给她的蓝色发带扎好长发,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喜欢披散着头发,但是为了她所畅想的未来能够实现,她决意全力以赴。

可是,命运仿佛开了一个玩笑。

当白雪准备好告别过去的阴影迈向光辉的未来时,噩梦再度降临到她的眼前,将她的幸福无情摧毁。她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来得依旧是如此突然,难以阻挡。

那一天,数不清的堕者汇聚成堕潮,凭空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朝觉醒者联盟总部涌来。

白雪站在战场的后方,想要帮助大家,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她的手脚止不住颤抖,连向前迈出一步都做不到。

她含着泪水,想要呼喊凌冰涯,可她知道前辈正在奋战,所以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战场后方的地面隆起,三只形如恶鬼身若山岳的堕者自地底袭来。

被抛飞至高空的白雪双眼紧闭,依然死命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惊呼。

她并没有想着寻求谁的庇护,最后的最后,她想到的是,既然没法成为助力,至少不要添任何麻烦。

只是,她在心底应该还是稍稍祈祷了一番奇迹吧。

所以,获得【冰神】封号的那个男人,才会赌上性命换来奇迹,将她从堕者口中救出。

当她落地的时候,一团冰雾像是棉花般帮她抵消冲击,一如某人温柔的怀抱。

她抬头想要寻找那道身影,却有一滴温热的液体飘到她的脸上,不是冰融化后的水滴,因为有着温度,也不会是泪水,因为有着淡淡的腥味……

血红色的冰棱从一只堕者的脑袋中刺出,一根接着一根,一根接着一根,不断的从不同方向刺出,仿佛一朵冰之血莲在空中绽放。

“前辈……”

白雪仰望着那朵冰之血莲呆立在原地,像是失去了灵魂般,成了一具人偶。

“砰”的一声,白雪被空中坠下的什么东西砸中了。

之前失神的她因为没有看清而忘记了躲避,但是当那坠落之物贴着她的脸滚下时,她的双眸失去了焦点。

那是一只······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雪抱紧了自己的身躯,口中发出尖厉的惊叫。

她的背后爆射出两道雷光,直接将背后的巨大冰雕横贯而过。银色电弧仿佛灵动的小蛇般互相交织在一起,编制出一对白雷之翼!

她的双眼只剩一片银白,没有丝毫理性的光辉,毫无疑问,伴随着她理智消散的瞬间,她所惧怕的银色恶魔再度降临,为了撕裂一切而降临。

白雪并不知晓战斗的过程,她只是觉得很痛苦,世界变得一片银白,周围空空荡荡,看不见某人的身影,她大声呼喊着“前辈”,却再也得不到某人的回应,她拼命地向前奔跑,却一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天……天罚……这是堕者的天罚啊!”

当战斗结束时,不知是谁在惊愕中自言自语着。

战斗胜利了,但是,没有任何胜利的欢呼声在战场爆发,因为战场唯一的焦点,是摘取胜利果实的那位女孩。

而那位女孩哭了,跪在被堕者之血染成深蓝的地面上,不顾一切地哭了。

战场上空,只有夜风呜咽着附和少女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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