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持续的暴雨,冲刷着整座城市,给人以沉入海底的错觉。
难得的周日也因为这糟糕的天气,让多数周末计划宣告泡汤。
位于中环南区的向阳街,是一条由两排低矮的楼房构建而成的步行街。
街道两旁都是装修精致且透着温馨的店面,各位店主依靠热情和敬业心撑起这条步行街的口碑,渐渐的,这条街道便像活过来一般越来越富有生气。
街道上存在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打着伞漫步其中,或披着雨衣踩着脚踏车赶路。只是他们并不知晓,街道平静的外表下早已经暗流涌动。
白雪坐在一家冷清的甜品店内,桌上放着完全没动过的草莓蛋糕,身兼服务员的老板娘则趴在柜台上打盹。
甜品店的对面是一家卷帘门紧闭的智力游戏商店,资料显示经营者是一位单身汉,就住在商店的上层,性格孤僻离群,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开张做生意。
根据对叶思晨终端机的信号捕捉,已经确定克洛诺斯接听电话时的所在地,就在那家商店的上层。
庭院高层本来准备组织紧急疏散,并由白雪对王权者的据点发动突袭,哪怕街道乃至市区遭受损失也在所不惜,至于叶思晨的人身安全,则已经不在那群政治家的考量范围内。
在这件事情上,白雪严肃且坚决地提出不同意见。她决定同时实现人质救援和王权者的歼灭,并且要将战场设置在无人区,让战斗游离在普通民众的视野之外。
仅以职权而言,特等执行官的白雪拥有更高的决定权和指挥权,但是出于她尚且年幼的考虑,在往常的行动中她只负责执行,这是第一次,她以自己的意志介入行动。
“嗒嗒嗒……”
有人在店外用手敲打着玻璃,将白雪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外,因为阴雨天玻璃覆满水珠的原因,只能看见一道打着伞的人影。
只见店外的人影在玻璃上用手指画了一个笑脸,算作打招呼。正当白雪疑惑的时候,对方用衣袖擦去玻璃上的水雾,露出一张如阳光般温暖的笑脸。
“我记得她是……林夕?”
白雪认出那张脸,但是心底的疑惑更深,因为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交集,能认出她完全是因为叶思晨的关系。
林夕走进店中,收起彩虹伞,径直来到白雪面前。她戴着一顶针织帽,正好遮住额头上饶了一圈的绷带。
“你好,我叫林夕,双木林,夕阳的夕。”她大方地坐到白雪对面,做着自我介绍,“你的头发好漂亮呀,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在烦恼的样子。对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雪凝视着林夕温柔的笑脸,淡淡地说道:“白雪。”
银发少女散发着某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气场,哪怕坐在她的对面,仿佛隔着很远很远。
但对林夕来说,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谈话对象。
“纯白无暇的雪吗?真是和你相配的名字。”林夕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的真心毫无破绽。
白雪有些不适应,虽说类似自来熟的女生她也认识一位,如果说风灵靠近时的感觉就像一阵轻灵的风,那么眼前这位女孩给她的感觉大概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
微风卷不走冰块,可阳光却能让寒冰消融。
“我可以喊你小雪吗?你叫我夕夕就好。”
白雪微微一愣,没有温度的双眸中忽然间飘起风雪。她突然想起自己憧憬的那道身影,他总是揉着自己的头发温柔地喊她小雪。
“怎么了?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吗?”林夕皱着眉,关切地问道。
白雪回过神来,沉默着摇了摇头。心想面前的少女确实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敏锐,似乎能够洞悉人内心深处的细微波动,难怪能和叶思晨那样深渊般的男人连接起羁绊。
“你有什么事吗?”白雪问道。
“噢噢,我是想知道,你认识一位叫叶思晨的男生吗?”林夕问道。
白雪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当然认识叶思晨,现在也一直烦心该如何救他。
面对林夕时,她胸中甚至萦绕着一份歉意,是她将叶思晨带离眼前这位女孩的身边,并让他置身在危险的境地。
“思晨啊,其实丧失了十三岁以前的全部记忆。但他总是能梦到一位银发的女孩,或许是他儿时的玩伴吧,所以我在想白雪会不会就是他儿时的玩伴。如果认错了的话就抱歉了,毕竟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问你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林夕吐了吐舌头,向白雪交代原委。
她只是偶然看见银发的白雪,便想起叶思晨曾提起过的梦中女孩,想来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会将叶思晨那虚无缥缈的梦境当真。
“不……”白雪本想否认,突然改变主意点头道:“我对他,还有一些印象。”
“真的吗?”
林夕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那张充满喜悦的美丽脸蛋几乎要贴到白雪脸上。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吗?我想思晨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到你。你不知道,他失去记忆后的六年来,一直在画你哦。”
“这个……”
“如果能见到你,说不定思晨还能恢复以前的记忆。对了对了,白雪还记得思晨小时候的样子吗?”林夕由衷替叶思晨感到高兴,没想到自己在阴差阳错间遇到他一直在寻找的银发女孩。
“沉默寡言,外表冷淡,喜欢画画,不爱和人交流……很孤独。”白雪随口说出对叶思晨的印象。
“诶?感觉小时候和现在没什么变化呀。”
林夕坐回座位,双手抱胸,在脑海里将叶思晨缩小到孩童模样,十分自然的找到白雪所描述的儿时形象。
白雪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他……长大后的他,现在是怎样的人呢?”
她想着,如果是和叶思晨靠得最近的林夕,或许能帮助自己更加了解他,于是继续假扮着叶思晨的儿时玩伴。
“唔……该怎么说呢,感觉思晨完全没成长呢。”林夕皱眉思索了一阵,“思晨虽然总是刻意疏远他人,但其实并非不关心他人,在我眼里,他最不在意的可能是他自己,所以让人忍不住担心呢。”
“怎么说?”
“我记得是去年吧,当时我们是高二,思晨因为看不惯三位混混骚扰学弟,和他们打了一架。”
“原来他还心存正义感。”
虽然就结果来说,三名不良少年群挑一名觉醒者,根本就是新手村遇魔王的惨案,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那位学弟性格太懦弱,害怕受到报复,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最后那件事情被当成打架斗殴处理,受到处分时思晨没有辩解,甚至也没有生气,很奇怪不是吗?如果是我,最最最起码也会朝学弟发一通火吧。”
林夕鼓起脸颊,愠怒的模样像是在为叶思晨打抱不平,又像是代替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发火。
“确实很奇怪。”白雪点头道。
“他是那种哪怕最后只有自己受伤,也会当成圆满方案来实施的人。因为太不在意自己,所以总惹我操心呢。”
如果在战场上,大概是最容易成为英雄,却也最容易死的那种人吧。白雪在心底对叶思晨做出如此判断。
“你真的很关心他呢。”
“嘻嘻,我一直都是以他的监护人自居的。”林夕满脸喜悦和骄傲,“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等他回来的时候,倒是可以将白雪介绍给他,对他来说一定是最大的惊喜吧。”
不知为何,白雪心中不由产生些许的羡慕,即羡慕林夕能够在日常当中等待某人归来,也羡慕叶思晨无论前往何处都会有某人等他归来。
“或许吧。”白雪站起身,准备离开。
“白雪,能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吗?哪天你有空的话,我希望能让思晨见见你。”林夕连忙跟上去。
白雪打开黑色雨伞,踏进雨幕,对着身后的林夕说道:“如果真的有缘,我和他会相见的。”
林夕撑起伞想追上去,可看着白雪的背影,没来由地想起叶思晨那天离开时的背影,那么遥远,那么孤独,就像独自站在世界的另一端。
白雪打着黑色雨伞走在雨中,头顶像是飘着一朵阴云。
她在心中暗暗向身后的女孩承诺,一定会将叶思晨安然无恙的带回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