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红的骄阳照亮天空,笼罩庭院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去。
蓝天白云下的校园重新焕发生气,青春洋溢的学生们共同分享着全域网络恢复的喜悦。
四月异常气候的话题热度不减,男生们推崇那道落在源心塔顶的恐怖雷光,女生们则喜欢议论那场优美的细雪。
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坐好。尤其是高三(8)班的学生,就连喜欢调皮捣蛋的男生也乖乖摆出端正坐姿,脸上堆满期待。
班主任踩着点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宣布:“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内刹那间掌声雷动,后排的几位男生激动地站起身来,口中发出欢呼。
所谓新同学,自然就是转学生,而转学生,可是揭开传奇新篇章的神奇物种!
早在转学手续还在办理的时候,神通广大的好事学生们,就已经将转学生的资料调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令人振奋,那位新同学竟然是位银发的美少女诶!
可是,他们将手掌拍到通红,也不见银发美少女走进教室。
靠近走廊一排的同学纷纷探头望向门口,只见少女低着头,银色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身后,上身衬衣系斑点领结,下身百褶裙配纯白丝袜,貌似低头害羞的模样简直可爱到爆,远超青春期骚年心中的期待值。
“同学,先进来向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一边挥手示意男生们收敛一下热情,一边对门外的银发少女说道。
“好。”
银发少女走进教室,站到讲台前。
当她抬头时,所有男生都在期待笑靥如花的那一瞬间,可她的表情十分清冷,眼神像是清澈的冰冷泉水,冰冰凉凉没有温度,给人一种疏离感。
“白雪。”
教室内没有多余的声音,同学们都在安静等待自我介绍的后文。
但是,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白雪的自我介绍只有一个名字,似乎连她自己都觉得空气安静得有些过分,于是微微鞠躬表示自我介绍完毕。
“咳咳,白雪同学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一直都在家中通过网络授课学习,这是第一次来到校园中和大家一起学习,希望同学们多多帮助她,不过男生们别太热情。”
班主任赶忙打圆场,当然他所说的内容都是情报部门编造好的履历。
“那么,白雪同学就坐到靠窗倒数第二个座位吧,刚好有位学生参加实习岗前培训,申请休学了。”
白雪朝班主任所说的座位走去,心想原来这里就是叶思晨的班级,那个空位就是他的座位,简直就像命运的安排一样。
然后,她看到一张自己熟悉的明媚笑脸,在满是私服的教室内,只有那位女孩认真地穿好校服戴好校徽。
林夕朝她眨了眨眼,眼中满是开心的笑意。
……
叶思晨走出医院,对着晴朗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心理诊疗室的那张躺椅,比他家里那张小床要舒服多了。如果心理医师催眠治疗以后,不拿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或许愿意多躺半个小时。
“今天结束得真早呢。”
风灵一直在医院门口等他,见他出来马上蹦蹦跳跳地靠过去,带起一串清脆的铃音。
“最初说是战场心理综合征,现在又怀疑我有人格分裂倾向,我怕再治疗下去,就不是找心理医生,而是该到精神科医生那边报道了。”
“呵呵呵,大难不死以后,你也变得会说笑话了嘛。”
“这可不是笑话啊,唉。”
叶思晨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因为耳鸣和幻觉的困扰,他已经做过多次全身检查,最先进的仪器和最出色的医生一致证明,他的身体健康指标高过平均水准。
没想到把他往心理医生那边一送,心理疾病就一套一套的冒出来,连六年前失忆的旧事也被当成创伤性失忆症提出,老实说他真心不想配合那位中年秃头医生的治疗方案。
“隶属于联盟二十三区的欧阳洵博士曾经提出过某个假说,堕者是人类肉体的异化,觉醒者是人类精神的异化,觉醒之人的精神领域是否和普通人类存在差异,有着极大的研究价值,或许能够揭开心武之谜。”
“意思是,我们哪怕失去心武,精神领域依然维持在异化状态?”
“所以说只是假说啦,精神异化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可怕。不过,失去心武而存活的叶思晨确实是极佳的研究素材啊,诶嘿嘿嘿。”
风灵刻意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眼镜镜片反射阳光一片雪白,散发着十足的危险气息。
“还是解剖你自己吧。”
叶思晨自觉拉开一步以上的距离,心想这假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信度,至少这位前觉醒者的脑回路就百分百不正常。
像是配合这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般,庭院的信号塔在凌晨四点时顺利完成修复工作,并重新连通全域信号网络。
两人坐上专车,车子朝庭院中央区方向行驶。
因为弑王的功绩,叶思晨得到和联盟元帅会面的机会,正是因为联盟最高权力者的传唤,上午的催眠疗程才得以草草结束。
“知道吗?元帅爷爷十分重视年轻人的培养和发展,他在办公室上层布置的休息室,被称为【星夜之间】,只有最优秀的年轻人才会被元帅爷爷请去喝下午茶哦。”
当然,那只是对外的说法,像风灵这种从小在联盟总部长大的女孩,闲来无聊直接跑到星夜之间滚沙发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又不是被请去喝下午茶,只是视频通话而已。”
“即便如此也是殊荣啊,知道什么是殊荣吗?叶思晨同学,在元帅爷爷面前可别摆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哦,稍微表现得高兴些、兴奋些。真是的,要是让其他觉醒者见到你这幅样子,绝对冲过来把你围殴一顿。”
“好好,风灵老师教训的是。”
叶思晨无奈地耸了耸肩,结果因为不端正的态度,又惹来风灵唧唧歪歪一大堆牢骚。
最终的目的地是位于中央区的一栋豪华高楼,内部走动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叶思晨和风灵被带至某楼层,但是只有叶思晨被允许进入房间。
“进去吧,那是属于你的荣誉哦。”
风灵面带笑意,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叶思晨走进房间,发现房间十分单调,而且内部空间十分狭小,墙壁地面都是方格,整体呈现银白的金属色,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靠椅。
他走到房间中央坐下,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心想房间内没有配置显示屏吗?
只见几道刺目的光线扫过,眼前的景色便开始变幻,整个房间都开始被全息投影覆盖。
叶思晨幡然醒悟,此刻经历的不是视频通话那种级别,而是远程全息影像通讯。
原本单调的房间逐渐出现色彩,狭小的空间变得宽阔。叶思晨面前出现一张办公桌,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军服的削瘦老人。
“你好,孩子。”
坐姿挺拔的老人露出微笑,花白的发丝,深刻的皱纹,和蔼的笑容,这些特征没有丝毫上位者的威严,也没有半点军官的铁血风采。
明明身着笔挺的军服,他却散发出温和儒雅的气质。
毫无疑问,他就是觉醒者联盟第三代掌权人,现任元帅穆远山。
“……您好。”
叶思晨腰板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上,看起来有些许紧张。
虽说特等执行官的白雪也是大人物,但是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叶思晨从没在意过两人间的级别差距。
此时面对身处联盟权力巅峰的元帅,倒是显出几分拘谨,他再如何少年老成,终究也只是十八岁的高中生。
“孩子,感谢你为庭院做出的贡献……”
穆远山谈吐文雅,语气平和,真挚的感谢和亲切的问话,都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很快便消除了叶思晨的紧张。
两人就19号庭院最终战况以及王权者的存在进行一番讨论,叶思晨没有丝毫保留,将心中的想法如实说出,甚至承认与那两位强敌的对战,自己才是真正的败者。
“克洛诺斯很强,若非我的能力特殊,对王权者存在克制,我毫无机会;凌冰涯也强得离谱,至少战到最后,还能动弹的其实是他。”
“涯,曾是我的学生。他以前……是个好孩子。”
叶思晨没想到他们之间存在这样一层关系,略微吃惊。
他注意到一直真诚注视着自己的老人第一次移开了视线,目光没有明确的焦点,像是在追忆过往。
过了一会儿,穆远山收回思绪,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小雪还好吗?风灵那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风灵教了我很多,白雪的话,今天是她高中生涯的第一天。”
“是啊,高中生涯的第一天。”穆远山微微叹息,似乎颇为感慨,“她为联盟牺牲了很多,过于强大的天赋和力量,总是让人忘记她只是一位未成年少女的事实。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能度过平凡幸福的一生。她在19号庭院的生活,麻烦你多多照拂。”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叶思晨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和虚伪。
“孩子,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吗?”穆远山问道。
“在知晓联盟存在以前,我想成为一名插画师;在以见习执行官的身份接触联盟的工作的时候,我想用一生守护庭院;在失去力量以后,我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工作,只希望为守护庭院尽一份绵薄之力。”
“愿意接受任何工作,就表示你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工作。”
“呃……或许吧。”
叶思晨抿了抿嘴唇,老实说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能胜任何种工作,身为觉醒者的时候自动在执行部挂名,失去觉醒者身份以后,他除了画画似乎身无长物。
“呵呵,你果然没有注意到,你对联盟的价值啊。”
“嗯?”
“此次王权者的出现,对联盟来说是突如其来的灾难。目前我们知晓的觉醒者当中,你是唯一和王权者近距离接触生活、对战,并且取得胜利的人物,哪怕现在暂时失去力量,你也是联盟研究王权者对策的权威人士。”
“哈?”
叶思晨愣了愣,尤其是穆远山最后一句话,简直振聋发聩。
研究王权者对策的权威人士?世界上真的可以有那么随便指认的权威人士吗?
“不要惊讶,这就是事实。相比起坐在办公室的我,站在第一线流血奋战的你,肯定更加理解名为王权者的存在。”
穆远山拿起桌面一份草拟的文件,为保持庄重性,某些历史性决案仍会生成一份书面草案。
“联盟有意组建王权者对策研究局的核心队伍,我想邀请你进入核心队伍,这对你来说会是一个机会。”
叶思晨想了想,问道:“会离开庭院吗?”
“会的。”穆远山点头。
“这样啊。”
叶思晨抓了**口的衣襟,这是他遇事不决时的习惯动作,只是那里已经没有挂坠。
“看来你对这个机会并不感兴趣,庭院内有无法割舍的某人吗?”
“是的。”
叶思晨老实点头承认,无论是否以觉醒者的身份为联盟工作,他的最低要求都是继续待在19号庭院。
“哪怕拯救世界需要你贡献力量,也宁愿待在庭院内吗?”
“我想……是的。”
叶思晨的心底从来没有守护世界、改变世界的志向,他只是想要守护个别的某人,怀着这样小家子气的正义。
“嗯……”
穆远山沉吟了一会儿,深深看了叶思晨一眼。
十八岁……还很年轻……拥有值得培养的潜力……今后联盟的战略重心必然向王权者倾斜……【王研】必将是核心机构……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三年,如无意外,我只能给你三年时间。这三年期间,你的活动将围绕19号庭院开展,在此期间,你所获取的弑王功绩不能享受S级的提名。当然,若战事吃紧,联盟也有权强制征召任何一位觉醒者。”
穆远山竖起三根手指,给予叶思晨三年的考虑时间。
叶思晨注意到,穆远山的话语,是将他当作觉醒者为前提,可现在的他明明已经失去觉醒者的力量。
“我还能成为觉醒者吗?”
“失去心武而存活本身就是特例,联盟历史中没有相似案例。但是根据分析,比起小雪和风灵,没有经历心武破碎的你,再度觉醒的可能性更高。目前科技部正在着手准备,一个月后会拿出成果,这份‘再觉醒’计划将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穆远山注视着叶思晨的双眼,他的眼神中满是对年轻人的期待。
“孩子,现在正是你人生的新起点。但是一个月后,亦或是三年后,你究竟是会泯然于众人,还是会成为守护人类未来的英雄,让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