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者联盟总部地底,魔盒。
“凌霄!出来!”
狱卒打开某间单间牢房,对里面的男人喊道。
被称为凌霄的中年男人神色麻木,双眼空洞,两鬓已然染上白霜。
他放下画笔,朝牢房外走去。在他踏出牢房的瞬间,套在手腕上的金属环自动启动,变得如磁石相互吸引紧贴,将他的双手并在一起。
可以看见,他的脚腕、手腕以及脖子上,都有类似的金属环,至于功用是否相同,就不得而知了。
凌霄被狱卒带到一间接见室,一块玻璃墙将房间隔为两半,一半是人世,一半是魔盒。
此时,玻璃对面属于人世部分的空间,正坐着一位金发青年,微闭着眼眸养神。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年轻的神祇,透着远离尘世的虚幻感。
当凌霄坐下,那位金发青年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金色光辉流转,瑰丽的黄金瞳内流露出淡淡的威严。
刹那间,他像是由天下降至地上,正襟危坐在那里,就如同雄踞在世界的王座之上。
“凌叔叔。”
他嘴角微扬,笑脸阳光,这样温暖的表情总算让人能够确信,几乎完美的他亦是真实的人类,而非神灵。
“不敢当。”
凌霄深深低下头颅,连与那双黄金瞳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很少有人拥有和那双黄金瞳对视的勇气,因为黄金瞳的主人拥有众多身份标签:S级觉醒者之一,新世代领军人物,二代元帅龙虚谷的曾孙,三代元帅穆远山的学生,四代元帅唯一候选人。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叫龙宇渊。
在这个野花盛开的时代,所有强者的心头都会压着龙宇渊三个字,只要初代元帅无法复生,他便是最强的代名词!
哪怕强如天罚白雪,哪怕惊艳如王清雅,遇到龙宇渊,就注定只能成为银牌得主。
当然,凌霄说不敢当,也不仅仅是因为金发青年本身的身份地位,还因为他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
无论二十三年前的他,是何等意气风发、搅动风云。面对龙宇渊时,他的灵魂都会被心底的懊悔与愧疚啃噬,变得脆弱不堪,只知忏悔。
“我给您带来了涯的消息。”龙宇渊说道。
听到儿子的名讳,凌霄终于肯抬起头来,略微吃惊地问道:“三年前,你带来的消息是,他已经战死。难道……他没死?”
“嗯,涯还活着。”
对于一位父亲来说,哪怕是一位不称职的父亲,听到儿子依然活着这样的好消息,那张麻木的脸也难得露出一缕笑容。
“但是,他已经背叛联盟。”
凌霄的表情一僵,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劈过他的脑海。他的肩膀忍不住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黑日教团?”
龙宇渊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或许,已经成为远超黑日教团的威胁。”
19庭院保卫战的最终报告中,对凌冰涯的去向写着生死未知,而身为凌冰涯挚友的他,是少数几位坚信他仍活着的觉醒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凌霄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声音渐渐由颤抖变成哭腔,对着虚无的空气不断责问。
“造孽啊!都是我造的孽啊!难道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走我的老路?”
龙宇渊看着状若疯癫的凌霄,内心没有丝毫起伏。他淡淡地开口:“凌叔叔,如今的凌冰涯并不是昔日的凌霄。”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凌霄,听到龙宇渊的话,身体僵在那里。
“直到现在,涯依然以为您已经死去,未曾养育过他的您又何必为他的选择痛苦呢?没能将他拖回正道,其实是我们这群亲友的过错啊。”
龙宇渊轻轻叹息,能令他这样的男人叹息,可见凌冰涯在他心中的地位,以及他对自身的责备。
凌霄那张过分苍老且麻木的脸,已经很难找到和凌冰涯相似的地方,但是当他抬起头,用浑浊的双眼仰望龙宇渊时,发现面前这张年轻自信的脸和记忆中另一张永远年轻的脸渐渐重叠。
“你想……和你父亲做同样的事情吗?”
龙宇渊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过,如今的凌冰涯并不是昔日的凌霄,而如今的龙宇渊,也不是昔日的龙轩庭。”
他站起身来,目视前方,似乎正看着已经走得极远的某位友人,用坚定的语气继续说道:“若涯企图前往地狱,那他所经之路必有我前去阻挡。我们,会将他彻底击溃。”
他闭上双眼,不知为何,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童年时的回忆,那时的他们最无忧,也最快乐……
“涯,你太慢了!”
“渊,岳,你们等等我啊……”
何曾想到,这一次,是涯不肯再等他们。他知道,他们三人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时光了。
“作为他的生父,我想您起码应该知道孩子的现状。我只是来传达这一件事情。”
说完,龙宇渊按下面前的按钮,将凌霄痛哭的声音彻底遮断在另一边,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魔盒,乘坐电梯回到地面,龙宇渊已经调整好情绪,将胸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电梯口,一身职业装的星雨已经等候多时,谁都知道元帅秘书之所以如此年轻,完全是穆远山为继任者所准备的。
“总听风华抱怨说你每天工作十四小时,却能始终保持好气色,有什么秘诀吗?”龙宇渊对自己未来的秘书笑着问道。
“规律的作息时间,仅此而已。”
星雨在外人面前总是挂着职业式的微笑,在自己未来上司面前,反倒喜欢面无表情,僵硬的像是戴着钢铁面具。
好在她足够美,哪怕是蹙着眉、板着脸,依然赏心悦目,据说光是想追她的男人,手牵手连起来能绕庭院一周。
龙宇渊走在前方,星雨跟在他身后,画面意外的和谐,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作为元帅秘书,无论是形象气质还是工作能力,星雨都无可挑剔,唯一被高层诟病的一点,也只是嫌她仍未觉醒,无法在某些突发状况中派上用场。
“根据你的要求,19号庭院的堕化事件第一时间上报至总部,今日十点四十七分出现堕化事件,发现者为叶思晨,处理的执行官为常想……”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件,已经由庭院情报部汇报至总部,星雨获悉后,便将繁杂的情报整理一番,口头汇报给龙宇渊,充分担当起他眼耳的角色。
“呵,那位少年又在事发地点啊,真是有趣。”龙宇渊笑道,他口中的少年自然是指叶思晨。
“另外,近日【域外禁区】出现觉醒者小队失联事件;一号【狩猎场】的堕者数量开始下滑,目前正在组织探查队;王权者对策研究局的初步构成敲定,由元帅办公室直接领导,暂定设置七组人员分别攻克七位王权者……”
说到这里,星雨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没关系,继续说吧,是对涯的处理吧。”龙宇渊对她的反应了然于胸。
星雨继续说道:“根据以元帅为主的高层意见,将原S级觉醒者凌冰涯,视为等同王权者的假想敌之一,但是王研不负责第八组的人员组织,第八组由A级上等执行官司空月承接。”
“不愧是月,还是老样子,做事雷厉风行,既然想着打倒涯,下手就比谁都快。”
龙宇渊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向来不会吝啬赞美,更何况打倒涯的那份心情,唯有司空月和他是拥有相近的感受。
星雨见龙宇渊笔直向前,丝毫没有回办公室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
“跟上来就是了。”
随着周围的风景和道路越来越熟悉,星雨已经知道龙宇渊的目的地。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最终还是来到联盟总部设立的大型图书馆。这里的书架高得像一堵堵城墙,收录着浩如烟海的书籍,置身其中方能感受所谓的书山书海。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劝你……”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在这边约了人,可不是懈怠公务。”
龙宇渊挥手打断星雨,然后跑到习惯占用的老地方,图书馆内一处较为清净的角落,他曾将看过的书随手叠在原地,在这里叠出过一座书籍构成的小堡垒。
星雨无奈,她很清楚外人眼里的完美超人,实际有多么任性,于是妥协般地问道:“要茶,还是要咖啡?”
“不需要。”龙宇渊随手从书架中抽来一本书放到星雨手中,然后将她按到椭圆状的软凳上,“你的任务,就是陪我一起等客人来。”
说着,龙宇渊在她身后坐下,同样捧着一本书。两人都是百无挑剔的类型,手中有什么便看什么,从未在意过书籍的类型,似乎只是喜欢阅读时的那份闲暇时光。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在图书馆吧。”龙宇渊轻声问道。
星雨摩挲着手中的纸张,回想起两人并不算特别美好的初次邂逅,喜欢在他面前板着脸,似乎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习惯。
“看你每天那么辛苦,我真是过意不去啊,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你回来了。”说着,龙宇渊向后倒去,刚好和星雨背靠背。
“很遗憾,你醒悟得晚了。”星雨没好气地说道。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默许他靠着自己,至少现在的自己对此连一点反抗都不会有,甚至能很有默契地找到一个双方都舒服的平衡点。
听着背后平缓的呼吸声,她知道龙宇渊又在抓住空隙补觉,他那么年轻,却要背负如此重担,会觉得累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能好好休息……只有这种想法绝对不可能诞生!
“哼,果然还是想着偷懒。”
星雨将脑袋后仰,用后脑轻轻撞击龙宇渊的后脑,力度恰到好处,既有无法忽视的痛感,也不会造成实质的伤害,天知道她的熟练度有多高。
“好疼啊星雨。”
龙宇渊一边喊疼,一边想着,找来一位认真过头的秘书,对自己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你以为要怪谁?”星雨淡淡地问道。
“说真的,这一次真的没有偷懒,待会儿,若愚会带一位难得的人才过来,我需要那位觉醒者的力量帮助我完成一件事情。”龙宇渊连忙解释道。
其实这就是狼来了的典范啊,以前龙宇渊换着法子骗星雨稍作休息,结果导致现在,能得到一分钟空闲就已经十分了不起。
星雨一脸怀疑地盯着龙宇渊,还好图书馆内适时响起的脚步声,为龙宇渊洗脱了偷懒的嫌疑。
“走吧,去见见那位特别的人才,但是要小心哦,他可是拥有读心能力的觉醒者。”龙宇渊微微一笑,大步向前,眼中闪烁着绝对的自信。
诸王君临葬王之所?正好,就将你们,全部葬送在那里。
围绕19号庭院的布局,早已开始!
(作者注:回忆中涯的喊话包含的人名是渊和岳,其中岳为司空月,因其儿时为假小子,以司空岳的假名和凌冰涯相处,故童年时的称呼为岳,属于本文的幕后设定之一,读者切勿以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