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生的王权者吗?”
少女温柔的声音传进对方耳中,换来的却是轻佻的笑意和不屑的眼神。
“我的名字是阿斯特瑞娅,来自夜王宫。”紫发紫裙的少女手按胸口自我介绍道,“夜神姐说,如果新生的王为男性,就称呼其为克洛诺斯。”
被擅自命名为克洛诺斯的红发青年没有理会,仍然双手枕在脑后,靠着堕者的尸体仰望星空。
“自从克俄斯将我接回夜王宫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出家门。夜神姐说希望能保有这样的传统,由前一序列的王权者接引后一序列的王权者。按照诞生顺序,你应该是第八王权者。”
阿斯特瑞娅试着回忆起克俄斯找到自己时,告知自己的关于世界的真实,然后组织成自己的语言,试图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传达给新生的王。
但是,她就像自言自语一般,得不到对方的丝毫回应,身旁只有冷风在附和。
阿斯特瑞娅双手捏紧裙摆,心底有些委屈。独自一人离开夜王宫时,她便已经感到丝丝不安,但是她也想支持夜王宫的传统,肩负起接引下一位王权者的义务,所以仍然鼓足勇气站在这里。
“它是被你杀死的吗?”
阿斯特瑞娅看向被克洛诺斯当成床垫的堕者尸身。
“虽然它还在沉睡,无法与我们交流,但它也是我们的同族,我觉得你……”
“叽叽喳喳的,你有完没完啊!啊?”
克洛诺斯偏过头,满脸不耐烦地对着阿斯特瑞娅大吼。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毫无绅士风度,她和他的初次邂逅,就是这么糟糕透顶。
所以,女孩因为委屈而落泪,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喂喂,你哭什么啊?真是的……我知道了,是我的错,稍微冷静一下,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
夜王宫,山峰一侧的露天平台,红发青年敲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双手枕着脑袋,数着夜空中散布的星辰。
“还习惯吗?夜王宫的生活。”
阿斯特瑞娅走到露天平台柔声问道。
克洛诺斯兀自仰望星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愣愣出神,没有理会来到身旁的少女。
阿斯特瑞娅歪了歪脑袋,然后抱着膝盖坐到他身边,抬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夜空,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其实她也没准备对方会理自己,只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这次克洛诺斯听见了女孩的声音,他侧过脸看见女孩离自己如此之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小恶魔式的笑容。
“你自己来顺着我的视线看看啊。”
说着,克洛诺斯伸手搂住阿斯特瑞娅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让她的视线更加近距离的与自己的视线重合。
阿斯特瑞娅靠在克洛诺斯的胸膛,俏脸涨红,鼻腔内满是克洛诺斯的味道,哪里还有心思去确认他眼中的夜空。
“那就是你呢,阿斯特瑞娅。”
克洛诺斯抬手指向夜空,阿斯特瑞娅勉强自己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却没看懂他所指的星空有何特殊。
“自我诞生起,第一眼看见星光璀璨的夜空时,便已经喜欢上了。”
阿斯特瑞娅靠在克洛诺斯的怀里,脸蛋烧得越发厉害,一直红到耳根。
……
呼啸的暴风雪中,阿斯特瑞娅举步维艰,视野内一片漆黑,就像走在阴暗的海底。
这是她第二次离开夜王宫,为了追回擅自离开夜王宫的克洛诺斯。偏偏遇到夜王宫所没有的暴风雪,对她来说这又是一次糟糕的经历。
“克洛诺斯,等等我……”
阿斯特瑞娅对着前方喊道,但是声音跑出口时便被风雪吞没,她甚至无法确定克洛诺斯是不是抛下了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掌被人牵起,来自另一只宽厚手掌的温度,透过她的右手淌遍她的全身。
“跟紧我,不要走散。”
克洛诺斯气息的呼在她的耳垂上,熟悉的声音似乎第一次流露出温柔,阿斯特瑞娅感觉一股暖意流进心底,嘴角不由微翘起幸福的弧度。
再大的风雪,至少他还牵着自己的手,至少自己还跟着他一起走。
当风雪停歇,乌黑的云层逐渐散去,像是帷幕拉开,漫天星辰眨着眼,看着男孩与女孩牵着手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阿斯特瑞娅望着克洛诺斯的背影心神恍惚,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行,甚至没有注意到风雪已停,他们已经不会走散,甚至已经忘记,她追出夜王宫的目的是想将他带回。
“呀!疼……”
突然,她撞上了眼前的背影,原来是克洛诺斯已经停下脚步。她摸了摸鼻子,侧过身子顺着克洛诺斯的视线看向前方,看见的是满地的被黑雪掩埋一半的堕者尸体。
“这是……好残忍!”
阿斯特瑞娅捂住嘴巴,被眼前屠戮的景象所震惊。她的眼中,是满地的死亡,是满地的生命在凋零。
克洛诺斯松开她的手,蹲下身子抚摸着那些没有温度的尸块。
“娅娅,这就是死吗?”克洛诺斯问道,“我们也会死吗?”
阿斯特瑞娅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克洛诺斯长叹一口气,他与单纯的阿斯特瑞娅不同,他的脑回路里思考的是更加深邃的玩意儿。
“夜神说过,我们是不老不死的永恒存在吧。事实也是,我们仍是初见时的容貌。”克洛诺斯说道,“人类寿命不过百年,所以渴求永生,王权者永生不死,那么会渴求什么?”
“克洛诺斯……”
阿斯特瑞娅眼神伤感,她并没有听懂克洛诺斯所说的含义,只是感觉这是沉重且悲伤的话题。
“或许,我们最后都会遵循本能追求死亡吧。”克洛诺斯露出苦涩的笑容。
阿斯特瑞娅的内心似乎被他初次流露的惆怅所触动,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经滑过脸颊。
“喂喂,你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重话。”克洛诺斯一看到她的眼泪就显得不知所措。
“因为……因为,克洛诺斯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啊,我想要你活着,不希望你去追求死亡。”阿斯特瑞娅带着哭腔说道。
“我只是随口说说啦,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死,至少现在的我觉得这样很蠢,我是不会做蠢事的。”
听完克洛诺斯的解释,阿斯特瑞娅依然没有放松,她紧紧抓住克洛诺斯的手臂,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的生命难道不是为了这份永远而存在的吗?”
克洛诺斯难得收起一贯的轻佻笑容,先是微微错愕,随后露出温柔的表情,抚摸着阿斯特瑞娅的头发说道:“我还是回去好了,一起回夜王宫吧。”
……
“娅娅,你觉得这样的耳饰如何?有没有很衬我这张帅脸?”
克洛诺斯左耳戴着一枚银质恶魔型的耳环,跑到阿斯特瑞娅面前。
“唔……我觉得还好呀。是哪里来的?”阿斯特瑞娅问。
“我和克俄斯出去搜刮了超多物资回来,你也去找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吧,也有很适合女孩子的裙子和首饰哦。”克洛诺斯说道。
“好啊。”阿斯特瑞娅笑着说,“说起来,刚刚我听见克俄斯在说某人的品味真差,那个某人是在说你吗?”
“是吗?看来有必要教教那家伙什么是真正的品味,我先去找塔若斯搭把手。”克洛诺斯捏了捏骨节,带着阴险的笑容离去。
阿斯特瑞娅双手负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巧笑嫣然。
她不懂什么是品味,只要自己喜欢的男生觉得帅气,那她也会觉得很帅气。
……
“克洛诺斯,我们以前都是人类吧?”
某天,阿斯特瑞娅突然心血来潮似地问道。
“是啊,我们已经完成了进化,是永夜的主宰者啊。”克洛诺斯回答道。
“突然好想知道,在进化以前,我们究竟是怎样的模样?”阿斯特瑞娅忍不住闭上眼睛遐想。
“娅娅一定是个乖宝宝吧,在学校对谁都很和气的那种,从不给人添麻烦。”
“乖宝宝吗?感觉以前的自己就是那样也说不定。”
“然后,我呢就是空降到你的学校的年轻英俊有才华的天才老师,第一天就得到乖宝宝娅娅的倾慕。”克洛诺斯拍着胸脯说道。
“克洛诺斯坏坏的感觉,完全不像老师呢,呵呵。”阿斯特瑞娅掩嘴笑道。
“你别打断我的妄想啊。”
像那样遐想毫无记忆的人类时代,虽然很傻,但是因为和对方在一起,所以很有趣。
……
“娅娅,我发现觉醒者中也有相当有趣的家伙呢。”
那天,克洛诺斯突然兴奋地跑到阿斯特瑞娅面前。
“觉醒者?”阿斯特瑞娅可爱地歪着脑袋发出疑惑。
“嗯嗯,这是我的秘密哦,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夜神。”
说完,克洛诺斯牵起阿斯特瑞娅的手,拉着她跑出夜王宫,一直走到另一座山峰的山洞当中。
“娅娅,这就是我刚认识的觉醒者,这家伙相当有意思啊。”
阿斯特瑞娅看着两眼放光的克洛诺斯,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激动的模样。她看向克洛诺斯藏在山洞中的青年,那是一位神情冰冷的独臂人类。
“你好。”
阿斯特瑞娅露出微笑向他问好,她当时万万没想到,就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最后会将自己喜欢的男生引领上一条不归路。
……
因为有他的身影存在,所以这些回忆都变是很美很美。
只是现在,回想起这些很美很美的记忆,女孩能感受到的只有悲伤和痛苦。
“克洛诺斯……”
少女的恸哭与呼喊,都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回应。
“站起来,堕者的王,一分钟的时间已到。”
圣王给予宽容的时限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