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我想说我是点错了，我没想着接单的，你信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柳明非，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地看向后排的漂亮少女，歉意地笑笑。
只是少女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因为她一坐进来就眯起了眼眸，好像睡了过去。
如此，即便把她摇晃起来，她恐怕也没多少力气再下车了吧，毕竟喝成了这样。
柳明非微微叹气，虽然刚才想喊少女下车的这个想法有些残酷，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毕竟喝醉酒的人很麻烦，醉眼朦胧地打了车，喝了个大醉，一不小心在车上吐的一干二净。
喝醉酒的人吐舒服了，开车的司机可就郁闷了。
只不过……
柳明非等红灯的时候，有在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这位银发少女。
他对少女的颜值有了个很高的评价。
或者说，他很少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长这么漂亮，却喝这么多酒，还是夜间出门。
年龄也不大，刚成年的样子，应该是学生，而且还哭的这么厉害……难不成是被人分手了吗？
柳明非对此猜想着。
不过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不好随便断言。
少女很漂亮，即使是在啜泣，也不影响她的气质显得尤其的清纯。
她的皮肤也白，偶尔睁开的眼眸澄澈明媚，脖颈纤细，雪白的银发披件，好像羽雪轻轻飘落。
可柳明非却是忽然注意到了，少女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她喝了酒，喉咙火辣，身体也热，即便吹着空调，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扇自己的夏季长袖外套。
她没拉拉链，因此偶尔可以透过后视镜，瞄到她白皙精致的手臂……以及手臂胳肢窝下沿的几道伤口划痕！
柳明非瞳孔猛地一缩。
红灯变绿，柳明非原本还想再看一眼，不过身后的车辆已经嘟嘟嘟的提醒他开车，他只能收回目光，专心地开着车。
又是一个红灯，柳明非正想继续观察少女的时候，却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双湛蓝如湖面的眸子，那双好看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显然是发现了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她的事。
“咳，你没事吧。”柳明非轻咳一声作出解释，“我担心你喝多了，身体不适，需要给你开窗通风吗？”
“不需要。”少女冷冷地说，“好好开车。”
说罢，少女又是闭上了那哀伤的双眼，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了椅背上，一言不发。
这看的柳明非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时导航忽然发出声响，他看了眼导航，又重新确认了下目的地，皇浦河大桥……柳明非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的银发少女，用最柔和的语气问道：
“小姐姐，皇浦河那边发生了车祸，我们过去可能要很晚了，你是要在附近下车吗？说个地址，我尝试一下绕道。”
柳明非的声音很温柔，他的嗓音也好听，这让少女微微卸下了一点心防，抬起眸子望向柳明非。
“你对那附近很熟吗？”
“那是当然。”柳明非自信一笑，切换到方言，胡话那是张嘴就来，“不瞒你说，我做司机没个五年也有个三四年了，云海就没有我不熟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少女莞尔一笑。
“那去苏城河大桥吧。”她拿出手机准备修改目的地。
柳明非笑容一僵。
他妈的，非要去江河上的大桥是吧？！
就算柳明非整日被人说钢铁直男，可今天就算是大狗同学来了，都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我开玩笑的，今天是我第一天当司机，你是我的第二……第一个客人，不骗你，你看这车都这么新，我都没开过几次。”
柳明非也顾不上体面，连忙否认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之前他绝对没看错，哪怕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数道手臂内侧的伤痕……绝对是她自己划的。
受伤的话，伤口只会在外侧。
她身上的伤口，恐怕不止手臂那几处……她夏天穿长袖外套与长裤，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
而她现在打算前往江河的桥上，其意义不言而喻。
柳明非冷汗直流，此时此刻只觉得比起自己的脸面，少女的性命要更重要一些。
别特么扯什么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净特么扯淡。
少女要是真跳江了，你看警察同志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车上全是她的指纹，你让他怎么解释？
就算这件事和他没关系，可眼前有个能救的人，他却不去救，未来会不会因此愧疚一辈子？
柳明非这辈子兢兢业业，不求功名，但求问心无愧。
要知道，他可是红领巾的接班人啊！
“咳咳，妹妹，你遇到的那个人也许是这段时间对你最好的，可你要知道，下一个更乖更好。”
“遇不到下一个也没关系，要知道，恋爱不是人生的全部，一段美好的恋爱不应该你主动去寻找，而是要慢慢等待邂逅。”
柳明非尝试性地当起了情感大师，讲真他并不擅长这个。
可女孩似乎听进去了，她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他。
许久后，她抿了抿嘴，眼里泪珠晶莹，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谈恋爱……我也不配谈恋爱……我无依无靠……谁会喜欢无依无靠的我呢……”
一滴清泪滑落脸颊，打在了少女的手心上。
——完了，猜错，尬住了。
柳明非知道自己猜错了，一时脸红，也没辩解，他降下车速，冷静地思考。
无依无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无依无靠，她看起来才多少岁，比自己小了五六年还不止。
难道……
柳明非脸色有些阴沉，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他随和一笑，尽可能用最平和的语气说：
“谁喜欢你，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和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故事？”少女抬起了好看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故事。”柳明非轻轻点头，“一个老故事了，有个女人对生活感到失望和厌倦，决定去自杀。”
“一开始她打算割腕，可是想到自己泡在浴缸里，血流的满浴缸都是鲜红的颜色，等到死了给人发现，血都结块尸体都发霉了，上报纸会变得丑陋不堪。”
“于是她想着去跳江，可是跳江会很冷，在水中喘不过气呼不了吸的感觉也会异常难受，死了后若是被人不小心打捞起来还容易被骂成女鬼，她死后可不想被自己的碧池闺蜜嘲笑说她死的好幽默，于是放弃了这个跳江的想法。”
“最后她决定吃大量的安眠药，因为睡一觉就能离开人间，何乐而不为，只是当她准备服药的时候，她忽然想到，都要死了，那为什么不能打扮的美美的再死？”
“自己的银行卡里又不是没钱，完全可以买上那些自己以前不舍得买的衣服。于是她神采奕奕的去逛街，买了好多她心心念念又一直没敢买的东西，回到家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她开心极了，开心到不想死了，因为她穿的正是她想要了好久的衣服包包，她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死了。”
“综上所述，爱美对一个女生来说有多重要，那完全可以说是她们的第一生命……因此你要是伤心难过，该做的不应该是去喝酒，而是去买你想要的东西。”
柳明非是在很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的，兴许是他和少女有一定的年龄差距，少女并没有听过，那张哀伤悲痛的脸颊，竟隐隐有着破涕为笑的趋势。
可她最终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便摇了摇头。
“我没有钱……”少女说道。
“你多大了？”柳明非快速问道。
“啊？”少女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十八。”
“考上大学了吗？”
“考上了。”
少女失落地低垂眼帘，柳明非猜不出她为什么失落，可能明显的看出她此刻的心情，抿着嘴攥紧手心，像是要哭了一样。
在短暂的交流中，柳明非就大致判断出了情况，知道少女求死，哪怕在他讲完了那个故事后。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分散少女的注意力，让她多活几天。
“那你够钱去大学吗？”柳明非轻声问。
少女又摇了摇头。
“那要不打工赚钱去读大学吧？”
“不用了，谢谢。”
少女仍旧小声地回答，可这次她居然用上了敬语。
柳明非仍然不肯放弃。
“十年寒窗苦读，已是不易，如果要是不够钱去大学那里看一眼的话，那可以打工赚钱，赚够来回的路费去看那么一眼。”
“看……一眼？”
少女的眼神显得很是迷茫，语气犹豫。
“是啊，好歹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成果，无论结局如何，我想那毕竟是你过去人生的证明，总要过去捧起自己收获的果实吧，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
柳明非其实可以直接把一笔路费交到少女手上，但他没有做。
倒不是心疼这一笔钱，或者担心少女骗了他，把钱用在别的地方。
他只是害怕自己给了这笔钱，少女光速看完大学然后就紫砂，那样的话柳明非就欲哭无泪了。
听完柳明非的话，少女的眼睛有些闪烁，她捧着双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难过的事。
她原本没想着这回事的，只想今晚去到大桥上。
可心底里仿佛有声音在和她说去看一眼，遥远的彼端，仿佛也有两道和蔼的声音对她这么说。
两行清泪在她脸颊滑落。
“好吧……去看一眼……”
少女轻声地念。
柳明非长舒一口气。
他终于是救下少女了。
他把车停到路边。
“修改目的地，结算到这里吧，不去大桥了。”柳明非说。
少女愣了愣，随即点头。
柳明非的订单是特惠快车型，价格很便宜，可少女身上也就这么点钱，不够再打一次车回去，她已经做好了下车走路回去的打算了。
可出乎少女的意料，柳明非锁了后座的车门。
“时间太晚啦，作为我的第一位客人，接下来是免费服务，送你回家。”柳明非发动车子，莞尔一笑，“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亲~”
“……谢谢！”少女抹了抹眼泪，感激地弯腰行礼，“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可以，我叫柳明非，柳暗花明的柳，明辨是非的明非。”
“谢谢您，柳明非先生。”
女孩感激道。
“你呢，你的名字是？”
“颜溪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