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此乃恩慈

作者:姜语衣 更新时间:2024/1/11 16:48:32 字数:2237

匕首自左向右,坚定地割开了颈动脉,汩汩鲜血连同体温从中流出,浸没了周遭的石质高台,生命自血肉中离去,没入虚空。

瑟莉提顿时感到眼前的世界变得昏暗,而大脑和思绪却得到了无形的加护,变得清晰无比,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便站稳,左半边身子彻底被血染红。

痛苦仍在,伤痕仍在,颈动脉破裂是足以在数分钟内至人死亡的伤势,然而瑟莉提的生命却像是被锁在了“一”一样不会改变。这违反常识的一幕让高台下方的神官瞳孔收缩,几乎不敢相信。

——哪怕是他这种已经不太拟人的邪教徒,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势也该倒地等死了!

无形的血雾在瑟莉提周身生成,尽数腐蚀了飞来的刀剑匕首,踏进其中的“暴怒”启迪者也惨叫着摔倒在地,有的运气好,从台阶上跌落,捡回一条性命,而运气不好的则在地上无声抽搐着,化为了血雾的一部分。

瑟莉提右手握着匕首,将其紧贴左手,然后慢慢发力。刀刃割开皮肤、撕裂血肉、断裂筋脉,最后被坚硬的骨骼阻碍,卡入其中。

“我将此物献出,祈求生命的升华!”

她流出的血液转瞬间像是取得了独立的生命般流动了起来,它们彼此缠绕,彼此粘连,向上扬起——

瑟莉提忍着剧痛,用右手握住匕首,然后将其攥紧,直至右手也如左手般鲜血横流、筋肉俱断,她用骨头卡住刀刃的底部,高声道:

“我将此物献出,祈求刀剑加于我身,亦加诸不愿者之身!”

她身上的大小伤口顿时像是再次迸裂一样流出丝丝缕缕的鲜血,那鲜血和地上扬起的血液合流,如数十条血红之蛇般缠绕在她的右半边身上。血蛇贪婪的舔舐着她的皮肤,舔舐着她的伤口,从腿到腰、从胸前到脸颊的血液被尽数饮下。

血蛇贪婪地饮下她的血肉,又在那之后继续舔舐着她卡住匕首的掌心,似是祈求,似是贪恋。

瑟莉提没有去管它们,而是再次攥紧匕首,刀刃切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于是血蛇们便飞射而出,化作长刀、利剑、箭矢射向了聚集起来的邪教徒,正如瑟莉提所说的那样,将伤痕加诸其身——

刀剑与箭矢贯穿了他们的身体,为他们增添创伤,为他们带来受创之刃的阶梯。在古老的,早已消亡的“受创之刃教团”中,伤势被视为受创之刃降下的试炼与阶梯,承载更多的伤痕、在阶梯之上走的更高者便能明悟创伤的真理,取得生命的升华。

但他们没有承受住这试炼,于是便如麦秸般倒下。

然而这地下大厅的宽大远超想象,更多的邪教徒虽然受了创伤,但并不致命,仍有余力活动。那个丢了剑,把自己的智商捡回来的神官此刻已经意识到了受创之仪的诡异,试图向外逃窜,还拉过来了一大片邪教徒护在自己身边,充当肉盾。

然而,瑟莉提没有给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她的左脚猛地向侧方踏下,故意踩空,于是左脚踝便扭曲成了可怖的形状,小腿与脚几乎成了九十度,她右手掌骨卡住的刀刃则在下一刻刺入其中。

地面上来自数十人的血液如利箭般射出,穿透了邪教徒门的脚踝,便纷纷如刀斧相加之树般向一侧倒下。

然而仍有几个邪教徒并未因此失去行动能力,那是几个“傲慢”启迪者,他们在神官的指示下撑起了一层浅绿色的护盾,挡住了先前的刀剑与此刻的血剑。

神官仍在奔跑前进,“影行者”对他造成的伤势仍在,他的动作踉跄,体力不支,但他已经离大门很近,只需几步路就能成功逃跑。

然而瑟莉提对此只是微笑,她右手高高扬起,然后猛地扎下,刺入了自己的脖颈,斜扎入锁骨之间——

“我将生命献出,为不愿者祈求登峰造极之阶……”

【感激涕零吧,此乃受创之刃的恩慈,此乃我之恩慈。】

【伤痕乃是恩慈,伤痕乃是登高之阶。】

被锁定为“一”的生命转瞬间流逝。

瑟莉提无力地倒在了祭坛之上,无形的重压自极高远处降下,精准地覆盖了场中剩下的仍能活动的邪教徒,将他们压成了一摊又一摊的肉泥,那个神官则面如白纸,只有四肢受创,躯干和头部仍保持着完整,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还留着性命。

她看着这一幕,艰难地喘息着。她感到胸口传来阵阵重压,缺氧导致的眩晕让她集中精神,她想要呼救,张开嘴却只咳出了粉红色的血沫,她的瞳孔因剧痛收缩又放松,最后逐渐溃散……

但我可没打算就这么死。

她的手在衣服的口袋里摸索着,最后握住了那根先前在指引之鹿圣像前点燃的蜡烛,它就放在左手垂下就能碰到的口袋里。

手握住蜡烛的一瞬间,她身上足够让普通人当场暴毙十次的伤势似乎得到了遏制,身体的器官仿佛得到了治疗,重新开始了正常工作。

但瑟莉提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仍然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地上,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蜡烛。

“我敬请指引之鹿,诞于曦光之使徒,献身辉光之使徒——”

“此乃我之奉献——”

指引之鹿是奉献之使徒、牺牲之使徒、损己利人之使徒,隶属于祂的奉祭之仪自然也是奉献之仪、牺牲之仪、损己利人之仪。仪式主持者“奉献”的程度越高,指引之鹿对主持者的关注也就越高——

这并不代表祂会主动赐下力量或知识,但“指引之鹿”的关注本身就能做到很多事。

而瑟莉提的受创之仪,虽然客观来看是杀了自己又杀了别人,属于双输,跟奉献没一点关系。但对于“受创之刃”这个“背负疤痕之使徒”来说,伤痕乃是恩赐,伤痕会让邪教徒变得更强,所以受创之仪在这个过程中又变成了“瑟莉提自残,让邪教徒有了变得更强的机会”。

这无疑也是一种奉献。

瑟莉提同时举行了两个仪式,在奉祭之仪的仪式过程中举行受创之仪,用受创之仪来解决邪教徒,再用受创之仪中的“奉献”完成奉祭之仪,以此来治疗伤势、让自己更进一步。

温暖的火与光在瑟莉提身上燃起,这火与光燃烧着她的伤势,像是驱散黑暗一样将它们驱散,瑟莉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甚至感觉自己在“仪式法师”这条超凡的路上前进了一步,精神力再度得到了提升,只要准备好晋升仪式所需的材料,随时都可以晋升下一阶。

“双赢啊。”瑟莉提摸着脖子,慢慢站起,轻声道,“我赢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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