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遥遥挂在远处的群山之上,昏黄的光彩柔和地自天际洒下,一盏又一盏的萤石路灯依次亮起,自众人身前延伸至目光的尽头。
那个属于“迷途者集会”的迷途者和昏迷的神官被留在了地下大厅之中,杜肯会在现场对他们进行审讯并进行一些确保安全的“必要措施”,在那之后他们才会被关押到监察局的牢房之中。
因此返回监察局的队伍里只有五个曾不幸成为祭品的普通人和两位资深的二级监察。
瑟莉提哼着歌,走在队伍的末尾,她走着走着,突然皱眉问道:
“周围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现在已是黄昏,是工人们下工、在酒馆喝酒吹牛放松的时间,不去酒馆或是其他娱乐场所的镇民此刻也应该在和家人们共享晚餐,街上理应见不到多少行人。然而他们一路走过,几乎每条街都能看见一群人对他们行注目礼……
她虽然确实有点显眼,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搀扶着老人的监察转过头看了一眼,解释道:
“大概是刚才露米娅小姐喊的声音太大了,吸引了很多人。日曜小姐可能不知道,刚才露米娅小姐一路喊着‘邪教徒杀人了’‘救命啊’,从鸣笛街跑到了监察局所在的里维斯街,简直堪称勇猛……”
走在前方,身为当事人的露米娅小姐顿时红了脸,扭捏地低声道:
“我害怕监察们听不见……”
而老人却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回头看了一眼还处在伪装状态的瑟莉提,疑惑道:
“日曜,小姐?”
瑟莉提愣了一下,想说自己配不上哪个词,然后才反应过来——监察局的人对自己的伪装很熟悉,因为自己每次伪装都是这张脸,它早就和自己的本来面貌一起刻进监察们的DNA里了。
毕竟自己从良(迫真)之前隔三差五就得犯次事,被监察找上门,有时候是小弟搞事自己背锅,有时候是溜门撬锁被屋主发现,有时候则是周围出了状况,监察局没头绪,干脆来自己这边逛逛……
瑟莉提随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把化妆品连同一些伪装用的魔力一起抹去,露出了那张属于十八岁少女的脸庞,然后对着回过头来的几个人笑了一下。
虽然她的头发还被沾着血液,粘连成了一团又一团,脸上也沾着用手抹不掉的血迹,但极为惹眼的五官笑起来仍然带着让人为之一窒的魅力,像是淤泥中的白莲盛开。
队伍行进的脚步停顿了几秒。
过了一会,老人才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位监察小姐人如其名,实力也和相貌一样万中无一。”
这是实话,因为普通人和超凡者之比为一百比一,而第二阶的超凡者和第一阶的超凡者之比也为一百比一。
在老人看来,能和“影行者”合作解决一百多个邪教徒的瑟莉提至少也有第二阶……他对当时状况和瑟莉提的理解比起现实情况有很大偏差,但瑟莉提也不想纠正,随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话匣子被打开,队伍里其他人也聊了起来,老人和两个女性分别做了自我介绍——老人名叫莱恩·汉密尔顿,那两个姑娘分别是他的孙女露米娅·汉密尔顿和他雇佣的女仆多丽丝,他们是墨兰人,在一次露营时被“原罪教团”绑架,被邪教徒一路从墨兰带到了宁芙,又从宁芙带到了重剑镇。
同行的祭品一个接一个被带走,又变成冰冷的尸体被扔了回来,而他们幸运地活到了得救。
老莱恩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大概是邪神也不太喜欢我这一把老骨头吧。”
两个小孩子也介绍了自己,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叫威廉,让人惊讶的是他其实是南大陆人,来自南大陆的“阿林厄部族国”。
那是个主要种族为兽人的多种族混居国家,宗教氛围极其浓郁,国民也几乎人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威廉和父母来北大陆朝圣,计划前往圣都,在途经墨兰时被抓。
瑟莉提知趣地没问他父母的下落。
最后,因神志不清醒而被另一位监察背在背上的罗恩斯迷迷糊糊说道:
“我叫罗恩斯,是宁芙人……”
瑟莉提想起自己那还没到手的四个银币,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你的父母很担心你,他们为了找你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人,也跑了很多地方……”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的父亲就在镇上,最快你明天就能见到他。”
罗恩斯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姐姐会说谎,于是怯生生地点了下头。
瑟莉提又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然后带着做了好事的愉悦心情走到了队伍前方,十分没有形象地舒展身体,试图挣脱那些粘在身上的凝结血液,却因为没看路差点摔倒。
太阳西坠,洛基山脉的群山遮掩住了日冕的光辉,昏黄的光彩逐渐稀薄,阴影在萤石路灯的光辉外蔓延,充斥了无人问津的小巷。
身后,老莱恩询问着自己何时能与亲人团聚,两位监察轻声细语地解释着目前重剑镇人手不足的局面,不敢做出承诺;有着超乎年龄成熟的威廉沉默不语地攥着衣角,女仆多丽丝带着心疼的目光看着他;露米娅好奇地张望着,重剑镇的一切都与她前半生所在的墨兰市不同,无比新奇瑰丽的山景让她睁大眼睛,试图将一切纳入眼底。
而在街边巷尾,被露米娅求救动静吸引来的人群也逐渐散开,他们谈论着莫名紧张起来的监察局,谈论着那个传到好几条街的女声,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自墓园返回的魔法师先生在此驻步,正思考着今天该住在哪里,又该吃些什么。
他听到监察局几人交谈的声音,转头望来。
一束被他一直抱着的白蔷薇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些许浮尘。
……
在监察局门口,瑟莉提见到了露易丝。
这位白发碧眼的精灵坐在监察局一楼的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本《北大陆旅游指南》看得入神,听到脚步声,慢慢地抬头看来,对着瑟莉提点了点头。
“我听见动静,觉得估计又是你惹了什么事,所以来这里捞你。”她说着,目光看向了瑟莉提身后的几人,沉吟了一下,“你这次在人家家庭聚餐的时候当面入室盗窃,在逃跑的过程中掉进人家厨房放血水的盆里,最后被巡逻的监察当场抓获?”
“……你要是把你的想象力用在正经工作上,早就成为名垂青史的大艺术家了!”
瑟莉提随口吐槽着好友,而老莱恩则连忙为恩人澄清,解释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让露易丝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友还会做好人好事。
——看她低头思考的样子,估计在琢磨瑟莉提是不是被哪个古代大法师给夺舍了。
直到两位监察端来易消化的食物,为几个可怜人补充体力,并将瑟莉提带进做笔录的房间后,露易丝才揉了揉脸,低声道:
“奉祭之仪……”
虽然老莱恩没说明战斗经过,但她知道,瑟莉提唯一能解决那群邪教徒还活着出来的方法就只有同时使用奉祭之仪和受创之仪……作为教授瑟莉提奉祭之仪的老师,她很清楚那个仪式的效果。
她思索了下,放下了对好友的担忧,揉了揉额头。
“她也到了该晋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