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围着篝火,和旅途中的同行者畅谈……啊,多么让人心神驰往的场景。
可惜我只是被雨淋成落汤鸡,然后在树底下跟一个人讲我那并不存在的恋爱经验而已……算了,至少比在城镇里跟踪小三抓奸更有冒险氛围。
瑟莉提和里希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到了凌晨时分,连绵的大雨才渐渐稀疏,如流的雨线逐渐化为了零散的雨滴。
“啊……我得回去了。”瑟莉提伸手到树荫之外,感受了下外面的雨势,轻飘飘地说道。
里希特微微点头,目光从她那空无一物的肩上掠过,在心里叹了口气。
哪有大半夜外出, 啥事不干就光在树底下躲雨,还穿着监察制服却不戴肩章的监察,她这伪装未免也太不走心了……
“监察小姐慢走,我还有点额外的事,要在镇外停留一会。”他从箱子上站起来,抬头看向阴云散去、星河如画的夜空,“夜间行路视线受阻,这提灯……”
“我没手拿了。”瑟莉提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把铲子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免得碰撞之中撞碎了里面的瓶瓶罐罐,然后拖着箱子走出了树下,有些吃力地逐渐走远。
里希特接过提灯,目送着她的身影。
然而仅仅是几十步后,她就又转过身,对着这边挥着手。提灯的光芒照出很远,映出她脸上温暖的笑意。
“下次见——!!”
……
“所以说你大半夜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是在跟野男人私会。”露易丝咬着烤土豆,下了定论,呜呼哀哉,“没想到你也是个见色忘义的……”
瑟莉提一巴掌拍到好友脑袋上,没好气地说道:
“再说你接下来几天别想吃土豆之外的东西了。”
露易丝马上闭嘴,继续闭着眼睛咬土豆。
瑟莉提也低下头,用面包搭配着土豆泥送进嘴里。
轻飘飘的蓝光从二楼的栏杆处飘下来,绕着餐桌转了一圈,似乎很不满意地直接把桌上的菜,包括烤土豆、土豆泥、土豆片、土豆条、土豆饼直接冻成了冰块,还发出了一阵只有超凡者才能听到的刺耳尖啸,让两人差点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看得出来,小家伙对食物的种类十分不满。
露易丝见状,立刻把自己盘子里的烤土豆也悄悄推了过去,看着它被冻成冰块,光明正大地摆脱了土豆地狱。
“我讨厌土豆。”她一脸深沉地开口,幽深的目光看向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食物的瑟莉提,“你到底是出于什么令人恐惧的心理才能在厨房里塞三大袋子土豆……”
瑟莉提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道:
“又隔渴乌钱不勾……图都哪来滴钱……”
“为什么只有钱的发音如此准确?”露易丝叹气,伸手狠狠地揉着瑟莉提的脑袋,“你告诉我你平时赚的钱都去哪了?你一年三十个金币上下,雇个女仆绰绰有余了吧?”
有个女仆,就不用她们俩大半夜还在这里和土豆奋战了。
“麦……买书了。”瑟莉提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拿过水杯喝了口水,脸色忧愁,“每周末的行商从宁芙那边过来会带上很多东西,比如很多这里没有的书……新印刷术和工厂的出现让书籍变得便宜了,但行商一路走过来的人力物力也要钱的,我还特意叮嘱他们每周帮我找几本密传……”
露易丝沉默了下,有些不解:
“我也没见你看过多少啊?咱俩认识两年了,你平时用得最多的就是卜谕之仪,除了《蜕升密续》上面记载的仪式,我也没见你用过其他的……”
“行商也很难找到密续级别的密传啊。”瑟莉提抓住露易丝的手,揉了揉因拖了一路箱子而酸疼的手腕,“至少我学会了几个低阶的法术,也算是有收获吧。”
“你还不如把那钱给我,那种低阶法术我也会啊。”露易丝后仰,靠在了椅背上,“而且那种东西在大学图书馆里都是免费借阅的……”
“你看我像是能去大学的人吗?我连身份证明都没有,杜肯跟我熟,所以一直没说什么,要是去了大城市,那估计得在局子里待上几个月才能给我搞个有劣迹的身份证明出来……”瑟莉提唉声叹气。
谁让原主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林子里都没人来找一下,在镇子里混了两年,有了那么一点名气后也没人来认个亲……甚至连记忆都没给自己这个穿越者留一星半点。
露易丝沉默了一会,想起来了她两年前刚到镇子上的那副惨样,衣衫褴褛、身上满是在树林里穿行造成的划伤、浑身肮脏……除了眼睛炯炯有神之外,哪一点都像是街上的乞丐。
这个乞丐就那么走进冒险者公会里,脚步虚浮,四肢无力,任谁都看得出她快要脱力昏厥,但她还是坚持着走了过来,笑着对自己说“我想成为冒险者”,眼眸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和渴望——
那双眼睛,真的灿若晨星。
“太晚了,白天再考虑这些吧。”露易丝轻声道,动手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赶着瑟莉提回了二楼。
她自己稍微在一楼的盥洗室洗漱了一下,也回了二楼,在瑟莉提隔壁的房间里和衣而睡。
……
“妈妈,我回来了。”
爱莲轻手轻脚地合上家里的房门,用手捂住左肩,浓烈的花香气从背着的大堆花朵中逸散而出,掩盖住了某种她并不想让母亲知道的味道。
一个虚弱的,说话间还不断咳嗽着的声音从狭窄、逼仄的屋内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心:
“怎么这么晚……咳咳,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没有,妈妈。”爱莲把花放到桌上,掏出匕首,静静地切开伤口部分的衣物,从柜子里掏出气味浓郁的草药,涂抹在了伤口上。
“真的——”
“真的没有,妈妈。”爱莲的声音自然地带上了无奈和些许心虚,就像是因为贪玩而晚回家的孩子一样,“只是监察局那边闹了很大的动静,我去看了会热闹,晚上之后有些迷路……”
她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轻声道:
“我想去墓园……”
“不行!”母亲的声音一下子大了几分,这又让她咳嗽起来,力道之大简直让人担心她会把内脏咳出。
“……嗯。”爱莲低声应答。默默把染血的衣物脱下,塞进一个黑色的布包里。
“妈妈,明天我就攒够钱了,有一个医生答应了我,愿意来看看你的病……”
漆黑的房间里,爱莲坐在桌子上,轻声低语。
窗外夜色浓郁,夜幕漫漫,没人回应她,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与她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