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莉提每次在看到各种魔幻的事物时，总会有一种自己身处某个宏伟史诗之中的错觉，但这种错觉往往并不会持续太久——脏乱差的塔尔街是她经常打交道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和史诗的唯一关系，就是你能花几个硬币让酒馆里的落魄诗人来上一曲。
乐器音色失准、演唱者声音跑调的曲子，听上去像是在用锯子拉木头，在脑子里溅起翻飞的木屑。
“……那家赌场在白天是酒馆，也是镇子上为数不多的，嗯，俱乐部，叫做欢饮俱乐部。”瑟莉提带着里希特走进街边的小巷子之中，有些厌恶地抽了抽鼻子。
一股酒精、烟草和腐烂食物混杂的恶心味道在这里弥漫，还有若有若无的排泄物味道在墙角逸散，两侧的建筑物中隐隐透出兴奋的叫喊和拍击桌面的声响。
“他们主营的业务是卖酒，比酒馆里那些更高级、价格更贵的酒，偶尔还会出现一些超凡药剂——都是相当低级的那种，而且兑水兑到效果全无，只剩下口感特殊的那种。”瑟莉提捂着鼻子，声音发闷道，“想要进入赌场，必须从俱乐部的后门进。但我知道正门有一条路，穿过二楼就能到赌场。”
她详细地说着自己的安排：
“目标是俱乐部的保安，通常会在赌场和俱乐部两个地方转圈，你从正门进去之后就像正常客人那样买点饮品，我则从后门进，谁没找到目标，再去另一方所在的地方……”
说着，她把几个硬币塞到了里希特手里，有些肉疼道：
“后门的人看到你脸生，一般不会放你进去，你就这么说‘我来找埃德蒙德先生，他在桌上和我有点私事’，然后你把钱给他，他会放你进去的。”
里希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又见瑟莉提似乎正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于是主动询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不……呃，还是有的。”瑟莉提犹豫着点点头，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在做‘助手’该做的工作，毕竟……”
这人怎么看，都另有目的，为什么会浪费时间跟着自己跑来跑去？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里希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把自己疑虑直接说了出来，要是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她虽然看在钱的份上不会多说什么，但之后肯定会拉远距离……他想了想，干脆地说道：
“我的目的是找一个人，但我目前毫无头绪。”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他相信瑟莉提会帮自己补充完整的。
瑟莉提思索了下，恍然大悟。
——一个密塔尔人在千里之外的兰斯提尔不太可能有熟人，里希特来到镇上后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发布委托、打听消息，他放弃了那种最有效的方法，大概率是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掏钱上班，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这是隐形的雇佣，是在借助自己的力量去帮他找人，侦探找人再正常不过了，不会引起太多注意，还能给自己安排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身份……原来如此！
瑟莉提思路一瞬间理顺了，她很有责任心地拍拍飞机场，说道：
“等监察局的事情忙完了，一切都好办，我收钱会办事的。”
里希特略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和她达成了奇妙的默契，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要办。
短暂的交流让瑟莉提放下了些许戒备心，毕竟互相利用、互有所求的商业关系最为稳固。
又叮嘱了几句目标的外貌特征之后，瑟莉提就和里希特分开，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
里希特静静地看着她在巷子里转身、绕行，最后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应对合不合适，这会让他们两个的关系变远还是变近，但做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而且，以他对瑟莉提的了解，她最不适应、最想逃离的环境就是未知，最不安的事则是旁人无来由的给予好意……
应该是个好的开始。
里希特揉了揉因气味过于刺激而有些失灵的鼻子，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彻底把我给忘了啊……这样也好。”
……
在巷子里转了几圈之后，瑟莉提看到了一扇灰色生锈的铁门。
她快速在铁门上敲了七下，表示出了一定的不耐烦态度。大约十几秒后，穿着厚重大衣的男性打开了门，看向了瑟莉提，眉头明显皱了皱，说道：
“这里是私人宅邸……”
在他把话说完之前，瑟莉提就把三枚硬币塞进了他手中，那加起来价值半个银币。
“我来找埃德蒙德先生，他在桌上和我有点私事。”
大衣男性随即改变了态度，稍稍放松，确认了暗号正确，又看了看手中的硬币，让开了门。
“第一次来？我还以为你是……”
“熟人介绍的。”瑟莉提声音低沉地回答，顿了顿，又说道，“工会那边的熟人。”
大衣男性随即心领神会，有些头疼的扶额，抱怨道：
“该死，又是威尔森那个大嘴巴！这里是地下赌场，非法！他怎么就不明白，天天跟你们这群人宣传——”
瑟莉提在他说话间，直接越过了他，走进了门后昏暗的走廊，大衣男性也没有阻拦她，继续着自己守门的工作。
进入赌场，巷子里那种气味又变得浓郁了几分，但总算是没有排泄物的味道，仅是汗臭和酒精味的话，瑟莉提还算能够忍受。
大约二十步之后，她的面前出现了楼梯，一座灯光明亮的大厅在楼梯的左侧，一道单向透明的幕布挡住了大厅中人的视线，但前往赌场的客人却能看到大厅中的一切。
瑟莉提看到伪装后的里希特在一位侍者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坐到了一张三脚木桌上，又有侍者马上端来了酒水。他在短暂的享受饮品之后，自然地起身，走进了大厅之中的人群里，和某位客人攀谈起来。
瑟莉提注意到那是位浓妆艳抹，身材丰腴的女性。
“啧，他倒是挺适应的。”
瑟莉提嘀咕几句，确认他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走上了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