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莉提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份邀请。
实在是那个“大人”所说的话……信息量太大。
她跟着老板，在比尔不安和茫然的视线里离开了房间，沿着走廊向着三楼左侧走去。
柔软的地毯悄然在一个转折后出现，周围建筑的色调也悄然从灰色过渡为了木棕色，墙壁之下，一些长势良好的盆栽整齐的排列着，各不相同的植物在其中舒展开枝叶，像是置身森林，正接受着阳光的照射般。
瑟莉提只能认出盆栽中少数的几种植物，都是一些常见的品种，剩下那些认不出来的，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这位“大人”，喜欢花花草草？还是说这是某种特殊的布置，是某种法阵或仪式？
瑟莉提在心里猜测着，跟着老板走到了一扇同样木棕色，只是颜色更深的大门之前。老板敲了三下门，等待了十秒后，恭敬地拉开了房门，打开了一道能供人通过的口子。
“请进。”
瑟莉提没怎么犹豫，直接迈步走进房中，老板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布局像是会客室。两扇落地的长方形窗户正对着大门，浅绿色的薄窗帘没有拉上，一副尺寸极大的油画位于两窗之间，蓝白灰三色交织，勾勒出了一座风雪中的山峰。
房间左侧被书架占据，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一眼扫过去，能发现书籍的语言也各不相同，至少有人类语、精灵语、北地语和亚庭文四种语言。
书架右侧，也是房间的右侧摆放着几张木质的桌椅，邀请瑟莉提前来的人正靠在其中一张的椅背之上。
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宽大的兜帽戴在头上，不自然的阴影笼罩在面部，他对着瑟莉提微微伸手，用明显被扭曲掩盖过的音色说道：
“日曜小姐，请坐。”
瑟莉提没有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走到椅子上坐下。发现两把椅子之间还有一个小桌，一个奇形怪状的红色雕像摆放其上，而在看到它的瞬间，脑海中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你接触了堕落Ⅴ——黄昏之血的残余。】
这也并不意外……好吧，还是有点意外的。视线、言语，现在是残余……
瑟莉提眼神的微微凝滞没有躲过神秘人的目光，他随即改变了原本放松的坐姿，变成了更正式严肃的正坐，语气不是那么平淡，带上了些许欣喜地说道：
“果然，你能听到。”
瑟莉提敲了敲桌子，表现的一点都不处在下方，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是某种试探吗？”
神秘人轻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我只是看到你身上有一些特殊的残余，推测你能听到那声音而已，得确认你是否真的具有这种能力。为表歉意，我可以先自我介绍。”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哪些东西能说，哪些不能。
“我是‘全知者集会’的成员，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们为‘全知者结社’，在南大陆，这个组织名更正式一点。呵呵，我知道我们的名声不太好，你可能听过非常多我们的负面消息。但请相信，我们和那些脑子被蚂蚁啃光的邪教徒不一样，绝大部分情况下，我们是不会和四大帝国、六大正教为敌的，也就是说，我们是遵守法律和秩序的。”
……没听过，这个组织很有名吗？
瑟莉提沉默了一下，问道：
“我脑子里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秘人也不卖关子，在确认了瑟莉提确实能听到那声音之后，他一瞬间变得亲切了许多，甚至亲自去给她端来了一杯红茶。
话虽如此，他再亲切，瑟莉提也不敢喝啊，谁知道这是不是昏睡红茶……
“那是一种特殊的能力，非常特殊，以至于整个神构之地，包括现在之前的万年历史之中，有这种能力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万人。”神秘人没有在意瑟莉提的防备，娓娓道来，“这并非某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从一位旧神那里得来的。
“结社将它称为【共轭之我】。它的本质是一个知晓极多隐秘知识，没有意识、没有思维的另一个自己，因此你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它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在接触到和正神、旧神相关的事物之时，会出声提醒，对于生活安稳，不追求冒险的人来说，这个能力约等于不存在。”
瑟莉提听到这个粗略的解释，虽然有些怀疑这是精神分裂的别称，虽然有很多细节神秘人没讲，比如这能力是怎样从“旧神”那里得来的，比如这能力有没有持续时间，但还是略微放下了心。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新鲜名词，疑惑道：
“旧神？至少在教会的典籍之中，不存在这个名称。”
神秘人略有些鄙夷道：
“呵呵，那是因为教会并不希望大部分人知晓旧神的存在，毕竟他们需要借助神明来维持自己的威信，虽然从客观上来看，这种行为也确实比较安全，但……”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止，截止的恰到好处，让瑟莉提想打他一顿。
神秘人呵呵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讲下去，转而解答瑟莉提的疑惑：
“旧神，顾名思义就是旧日的神明。这是个只有结社和少数几个隐秘组织知晓的知识，你没有听过并不令人意外。
“你知道，六大教会的教义之一，就是神明永恒不死、永生不灭，这种说法不能说错，只能说并不完全。
“事实上，神明确实不存在真正的死亡，祂们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即使被另一位神明杀死，也能从历史、概念、血肉等事物中重新复苏过来，只是需要时间。
“旧神就是对这些目前处于死亡状态，正试图复苏的神明的称呼。”
这一番话信息量颇大，也很有亵渎神明之意，如果是个神构之地土著说不定就要吹胡子瞪眼跟神秘人翻脸了。但瑟莉提本身其实就对诸神没什么敬意，此时听到这些，也只是觉得有点新鲜。
她冒出了很多猜测，但最后都没有说出来，而是耐心等着神秘人继续解释。
解释完了“旧神”这个概念，神秘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给瑟莉提时间消化，然后，他语气严肃地说道：
“我不清楚你听到了多少声音，但你既然还活着，就说明你没有遇到最危险的那种情况。你可能知道，神明的前缀有‘堕落’和‘冠冕’两种，分别对应旧神和正神。后者不用担心，正神都是仁慈宽厚的，而前者虽然危险，但也并非无法交流，甚至可以使用特殊的仪式窃取对方的力量。但在这两种前缀之外，其实还有第三种。”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就是‘无我’或‘无名’，如果听到了这个前缀，不管触发声音的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雕像，是油画都无所谓。不要犹豫，转身就跑，如果跑不掉，就马上自杀，尽一切手段杀死自己。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为了你好，也为了神构之地所有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