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莉提在公寓门前敲了敲门，然后耐心等待着那个矮人老头过来给自己开门。
过了两三分钟后，她略有些疑惑地走到窗边，往里面看了看，但因为窗帘的遮挡，她也没有看见太多的东西，只能粗略判断出，房东矮人夫妇所在的房间大概是一片漆黑，没有人在。
这大早上的肯定不会是刚刚出门，彻夜未归？为什么，总不能是之前被我一吓，连夜搬出宁芙堡了吧？房子放这也不行啊……瑟莉提思考了一下，也没急着转身就走，反正来都来了，跟这里的住户打听下消息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放两个“邪教徒”自由行动，她姑且还没心大到这种程度。
虽说那矮人夫妇也不算邪教徒，只能说是被牵连的可怜人而已。
这样想着，她又耐心等了一会，直到某个大概是出门上班的住户出门才上去将其拦了下来，那是个中年男性，看到瑟莉提顶着一张笑脸上来马上就把要做什么事情忘了个精光，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和瑟莉提的猜测没有多少出入，房东夫妇确实是一夜未归，而且这种情况好像还是自己上次来之后才出现的，他们一周大概会有那么一两天外出过夜，在第二天早上回来，按照时间推算，大概也就是这十几分钟了。
让这个住户离开，瑟莉提又转头确认了一遍屋内的情况，只不过这次就没有站在窗边看一看那么温和了，她发挥了自己以前锻炼出来的溜门撬锁的能力，没有惊动任何人地钻进了屋内，然后有条不紊地检查起来，包括那些古怪的蒸汽机、与它相连的供热管道、房间的布置、一些写着文字的纸条……
掐准时间，在马车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瑟莉提就将一切复位，关上房门，然后施施然地走到了一片有些落灰，明显不常被人走动的角落里站住，就这么等待着矮人夫妇推门而入。
过了四五分钟，毫无所觉的矮人克罗迪和她的夫人莱姆丝就走进了屋内，他们身上带着外界的冷气，穿着厚厚的衣服，神色疲惫，但整体上看，并没有邪教徒那种疯疯癫癫的感觉。
藏在角落里的瑟莉提微微点了下头，她并不觉得这两个矮人会变成不折不扣的邪教徒，对他们的直观印象是一个理由，刚才的检查没有发现也是一个理由，但最重要的是……当邪教徒也是有门槛的。
像这种既不是超凡者，有没有一技之长，只是普普通通的矮人老头，信的还是一个实打实“死掉”的蒸汽之神，这……即使有心加入，像湮螺教会、曾经的原罪教团这种有一定能力保持自身存在的邪教也不会要你，收下这样的教徒显然是风险大于收益的典型——说不准他哪天就改邪归正反手把你举报了。
这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譬如，迷途者集会在墨兰市的据点就是被这么摧毁的。当时有一位刚刚入教的可怜人目睹了那些血腥可怖的献祭仪式后受到了极大刺激，在当天就找到了教堂进行忏悔，直接把据点位置和邪教徒人数、实力等信息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帮助教会和监察局制订了突袭计划。
献祭是早上进行的，人是中午跑掉的，教会是下午知道的，邪教是晚上被端掉的，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这被作为“改邪归正”的典型被教会大力宣传，也让那些邪教徒因此加强了教徒的筛选力度，至少在现在这个大事不断，监察局神经紧绷的宁芙，他们肯定是不敢随便收人的。
按照瑟莉提的预测，他们顶多就是加入了一个地下聚会，就类似于“蒸汽教徒情感交流聚会”这种地方，教会和监察局对这种聚会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是有人特意举报就不会去管，毕竟这种东西管不过来，其危害也几乎等于没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当下严格超凡者管理制度积攒起来的压力的一个有效的疏通渠道，让这群在古代至少得有个尊称的家伙聚在一起发发牢骚，总比他们忍着不满找机会整个大的要好。
对于蒸汽教徒这种基本算是受了无妄之灾的“邪教徒”，教会的处理措施也差不多，瑟莉提甚至就因为阿芙罗拉督察的缘故知道几个比较大的聚会，里面都混进了监察局人员把握风向……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瑟莉提安静听着两个矮人的交流，从他们嘴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确实是个蒸汽教徒之间的私密聚会，两个矮人也是在最近才加入其中，聚会每星期不定时举办两三次，如果要举办的话，会通过特殊渠道联系，瑟莉提根据他们的对话推测，大概是在附近的某处墙壁上留下特殊的标记。
克罗迪和莱姆丝对此非常上心，每次都会参加，他们大概是觉得这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对话时都小心翼翼地没有提及聚会成员的名字或代号，提到聚会相关的事情时，大多都用“那边”“那些人”“新朋友”等词语替代，甚至有些杯弓蛇影、神经质。
在瑟莉提偷听他们对话的十几分钟里，莱姆丝就看了窗户、房门好几眼——这是毫无必要的举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件事没太多关注的必要，瑟莉提很快做出了判断。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多留了一会继续听了下去——后面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了，除了日常闲聊就是日常闲聊，两人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不再提及“那边”的事情，转而准备起了早餐。
瑟莉提找了个空挡，打掉客厅的一个花瓶，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撬开房门溜了出去并反手锁上，一切声音都被花瓶破碎的声音和随之响起的独属于矮人的暴躁嗓门掩盖，她没被任何人发现的离开了现场。
站在公寓外看了看天色，瑟莉提叹了一口气，对于矮人夫妇的选择和处境，她有些莫名的感叹，但也并不打算顺手举报一下……最多根据刚才听到的内容混进去看一看具体情况。
“也是不容易啊……他们这种人。”
瑟莉提叹了口气，找到出租马车，直接驶向加拉塔街。
现在的时间，整座宁芙堡都已经从梦境中苏醒了过来，街上到处都是准备去上班的人群，马车的速度因此变得很慢，以避免撞到路边突然冲出来的小孩子等奇奇怪怪的不明生物，毕竟出租马车也只是小本生意，出了事情坐马车的人不会替自己掏钱，但律行教会的神官们是真会替人免费打官司的——包括住在上城区的富商贵族，也包括工厂里的工人，包括码头的苦力，包括贫民区的住户。
因为那位奥兰蒂斯陛下颇有预见性的法令与律行教会对维护秩序乐此不彼的行为，神构之地的工厂相较地球上的工业革命时期要“温柔”得多，尽管它仍是吞吃人命与资源的野兽，但这一切至少都被控制在了“可控”的范围之内。
瑟莉提漫无目的地移动着视线，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个想法。
话说回来，自行车好像还没被发明，自己既然都穿越了，是不是该干一点穿越者该做的事情……这样想着，她打算回去翻一翻报纸，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发明出现，如果没有，就怂恿里希特去研究类似的东西出来。
——她差不多已经把自行车的结构忘光了。
或者说，真有人会去刻意记忆这些东西吗？
这样想着，马车停在了加拉塔街，瑟莉提付了钱，走下马车，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就听见了另一辆马车逐渐减速、停下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住在隔壁的莫迪医生。
她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但医生脸上严肃凝重的表情却让她收敛起了笑容。
“发生了什么事？”
“舒尔茨·托瑞多失踪了。”
瑟莉提回忆了好几秒才想起这位是谁，于是也变得严肃起来，语气里略带不解地说道：
“那个被害妄想症病人？他怎么会失踪？那个样子怕是会在大街上吓死！”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莫迪摇着头说道，“但我可没办法自己去找，一个精神病患者非常可怜，但也非常危险！我手上的伤都还没彻底好呢！侦探，我向托瑞多先生的家人推荐了你，你看这件事……”
“……”
瑟莉提思考了两秒。
她最近是否有需要马上完成的事情？好像没有，不死鸟那边也没有说明下一次回到过去的时间，而希耶塔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或者说，她只要想找自己就能随时随地找到，没找肯定就没事，萨里教授那边的研究工作一时半刻大概也不会有成功，即使有，也不至于让自己再陪他去一个偏远渔村冒险，巨人木的事情也只是预订了一件东西而已，小心别让里希特知道，给他一个惊喜就好……
“也好。”她点点头说道，“舒尔茨·托瑞多，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医生，你那里有画像或者贴身物品之类的东西吗？”
“托瑞多家里有。”莫迪松了口气说道，“我叮嘱他们不要破坏那里的现场，你随时可以去调查……托瑞多夫人给出了十五枚金币的定金，之后还有七十枚金币的尾款，这是相当丰富的报酬，但要求也很高，她希望你最好能完整地把托瑞多先生带回来，最起码也要保证他活着。”
“如果他被找到时没死的话。”即使是现在基本不用为生计担心的瑟莉提也在听到这个数字时认真了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监察局？或者说，干嘛不去星术师协会发一个委托？那些手痒的星术师看在金币的份上，肯定乐意提供帮助……还是说他们已经去了？”
莫迪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这，托瑞多夫人，我指的是两位托瑞多夫人，病人的母亲和妻子，她们都不希望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你懂的。”
“我完全不懂啊，医生，你接触的人怎么总是这些藏着秘密的家伙，要么是逃犯，要么是无业游民，要么身怀奇怪秘密，你就不认识一些正常人吗？像我这样的。”瑟莉提吐槽道。
“我完全不觉得你算是正常人……”莫迪叹了口气，“没办法，一般人生病都是去教堂的，我总不能不吃饭吧，而且病人是病人，他们私底下的生活和我也没有多少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喜欢外出凑热闹的人。”
“这倒也是。”
瑟莉提转过身。
“那我先回去了，中午过去看一看……医生，你的手是去教堂那里治好了？”
她依稀记得，医生以前说自己的手需要半年才能恢复正常，但好像从上周开始，他就不怎么缠绕绷带了。
莫迪“嗯”了一声。
“最近的病人有点多，虽然不太喜欢神棍，但这么放着也不行……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晚上见，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