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泗……约定和承诺有什么不同吗？”
自从祁泗再次和祁伊提起了之前的事情之后，祁伊一见到祁泗就会缠着她问这个问题——是的，因为祁伊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触碰到了研究所的底线，因此他只能被软禁在祁泗的房间。
正因如此，祁泗的工作突然就比之前多了很多，忙完一个之后又多了一堆，每次都要隔好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约定就是你和我之间的，承诺就是你对我或者我对你的。”
“那我们的约定……”
“祁伊，你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
祁泗当初之所以觉得祁伊一定会变成怪物是因为她明白祁伊这个愣头青一定会为了别人而牺牲他自己……但她没想到这个“别人”就是她。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祁伊竟然还“因为”她成为了帮凶。
“疼吗？”
“……？”
“祁伊，那些药剂被他们打进你身体里的时候，你会觉得疼吗？”
“嗯……”
她抱着祁伊，趁机查看了在他肩膀那的几个针孔。
“一天会疼多少次？”
“三次……早上、中午还有晚上的时候，都会疼。”
“……”
“阿泗，对不起……”
这算是受害者成为了加害者吗？
祁伊现在已经不擅长去想那些大道理了，但他知道祁泗其实就是在套自己的话——不过他很乐意。
能够被祁泗套话就证明他还有用，只要是有用的东西祁泗都不会丢掉的。
“……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
“等下次见到江姜哥的时候，先和他道歉，好不好？”
“……”
他沉默了，抿着嘴在祁泗的脑袋顶上蹭了又蹭。
当时在反复核实了祁伊说的话的真假之后，殷祸也认为那只怪物就是江姜。
至于为什么会对着殷祸喊“姐姐”……大概是因为那两人整天黏在一起互相染上了对方的味道吧，否则无法解释。
“祁伊，你今天想吃什么？”
“阿泗……”
“我不能吃。”
还没等祁伊说完，祁泗就说出了这四个字。
“……”
“……”
“那我想吃阿泗做的东西。”
“……你确定？它们可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啊。”
祁泗的厨艺，是为数不多的不会被研究所里的人承认的“特长”。
排骨能被她烧成焦炭，鱼在锅里死不瞑目。
“但是我想吃……”
“之前做检查的时候没发现你还有异食癖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飞自我了，祁泗现在经常会吐槽祁伊有时候说的一些话或者有时候做的傻事。
“阿泗……”
祁伊特意拉长了最后一个音，就差把“撒娇耍无赖”五个字写自己脸上了。
“行吧，我先联系一下医务室准备做急救。”
防护措施相当到位。
但即使如此，祁伊也还是出事了。
……
已经不记得这是祁伊第几次被关回临时收容所了。
就在刚才，他找借口支开了祁泗之后就在她的房间里翻找了起来，用着先前不断尝试出来的密码打开了祁泗的保险箱——那里面只有一封遗书，和一张照片。
在得知自己必须要做手术的时候，她其实很害怕。
因为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据殷祸所说那个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
她担心自己等不到祁伊了，于是特意写了一封遗书放在了保险箱里，就为了向祁伊说清楚自己的情况。
“不要回家。”
这四个字似乎在写下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弄湿过，墨水被晕染开了。
“……”
联想到江绮之前说过的祁伊家里现在的情况，也不知怎的，祁伊的脑子里突然就多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他想要把自己的父母找来，然后杀了他们。
没有为什么。
等到祁泗赶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被人群包围着的正在啃食他自己的父母尸体的祁伊。
“……”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祁伊又关了回去。
面对祁伊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罪”，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先把他关在最里面，等之后有时间让管理局的人过来处理掉他。
“……”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的祁伊并没有着急喊祁泗，而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是知道了自己做了什么似的。
“……祁伊。”
最后，还是祁泗先喊了他一声。
“阿泗……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祁伊，你讨厌他们吗？”
“……？”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又是怎么从房间里偷跑出去的？”
面对祁泗几近质问的语气，祁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他们欺负阿泗。”
“……”
“那个门确实很难撞开……所以我就把它撬开了。”
真是……死都想不到他居然还会撬锁。
“……只有那一个原因吗？”
“嗯。”
“……”
祁泗现在心情很复杂，在她眼里这就是祁伊为了自己杀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他的亲生父母……
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现在也只能送去管理局名下的福利院里生活了。
“阿泗……生气了吗？”
“祁伊，你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吗？”
“我知道啊，但是……”
“但是他们欺负我了，是吗？祁伊，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你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去伤人，这样是不对的。”
她皱着眉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祁伊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即使把锅全都甩给实验室也有些牵强。
“可是……可是阿泗就是我的全部啊……”
祁伊的语气逐渐变得哽咽。
“……”
这让祁泗感到难办。
管理局那边倒是不一定会把祁伊给杀了，因为他还知道很多他们不一定知道的情报……但前提是他没有再犯事。
更何况管理局内部还有着众多档案，万一祁伊和实验室的人还有联系……那就完蛋了。
“阿泗……呜……”
“祁伊，你今天为什么要在杀死他们之后继续啃食他们的尸体？”
“呜……因为很饿啊。”
“……？”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至于啃尸体吧？
而且他说的这个杀死他们的动机也确实有点……
难以描述，但是很奇怪。就连用的时间也很奇怪。
因为他是在看过祁泗的遗书之后才决定要杀害自己的父母的，计划什么的也是在这之后才想好的……可问题是这件事情全程只有三十分钟（距离祁泗出去到回来的时间）。
从他们家开车过来这里大概需要十五分钟，今天因为塞车所以是用了二十分钟才到这里，而且也不清楚他的父母是怎样进来的。
也就是说祁伊在十分钟内打开了保险箱看完了遗书并且还想到了一个计划？然后还瞒着所有人的视线把门撬开自己跑走杀人去了？他又是怎么联系到自己的父母并且说服他们过来的？
就算今天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加班……那也不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吧？
一只能够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并且一路跑到门口杀人的怪物？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啊。
“……”
“祁伊，这个计划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吗？”
在听完了祁伊的说辞之后，祁泗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
他沉默了。
“……”
两人都沉默了，直到祁泗轻声叹气准备离开。
“阿泗……”
“怎么了？”
“如果我不说出来，我是不是就要被管理局抓走了？”
“嗯。”
祁泗点了点头。
“那……我还能见到阿泗吗？”
“不能了。”
“为什……”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祁伊。”
她的眼睛看着右下方的位置，像是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
“我不会因为你帮我杀掉了谁而感到开心，永远都不会。我只会越来越讨厌做出了这种事情的你。”
“……”
“我知道，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这么说着，祁泗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铁栅栏前。
“……”
“分不清也没关系，祁伊。我会教你的，你只要听我说的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好不好？”
“……”
豆大的眼泪从祁伊的眼里无声地滑落，他愣愣地看着祁泗，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丝机会祁泗都不想放弃祁伊。
“就当是……你完成了约定的奖励。”
“……”
奖励无法用来衡量一个约定的重量。
“……”
“……”
“祁伊，我知道你能听懂的。”
“阿泗没有在讨厌我，对不对？”
祁伊现在是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祁泗的，话语中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
“如果阿泗讨厌我了……一定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说真的，祁泗现在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
“哈……你知道就好。”
沉默了好半晌之后，祁泗也只是这么对他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祁伊自言自语的声音。
“对和错都不重要，阿泗开心最重要。”
“我让阿泗不开心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阿泗……”
他眼中的蓝色莫名变得暗沉了下去。
“杀了我。”
“……”
“不要……明明好不容易才见到阿泗了……”
但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被关在这里了。
“……”
“……祁伊？”
江姜似乎是被他的自言自语给吵醒了，有些不满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姜，你……唔……对不起。”
原来他还记得祁泗跟自己说的话。
“对不……起？”
“阿泗让我跟你道歉……我已经道完歉了。”
还真是好不情愿的一次道歉……
“……”
“……”
“祁伊……坏。”
“……”
听着这熟悉的一句话，祁伊顿时没了和江姜继续说话的兴致，干脆就闭嘴了。
这里只剩下了江姜念叨祁伊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