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外面不算明媚的天空，祁泗静悄悄地起了床。
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偷偷洗漱然后偷偷溜去工作……反正能工作一天是一天。
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祁伊今天居然直到祁泗准备出门了都还没有醒过来，而是睡得很香。
“……？”
这让祁泗有些疑惑。
疑惑之余她也不忘去检查一下祁伊的情况，却发现对方的身体一切正常，仿佛真的只是睡得太香了没察觉到她的离开。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可以不用浪费时间来哄他了。
至于那个分身……在小窝里睡觉呢，不用管。
……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江绮格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歪了歪脑袋示意祁泗看向正在自己吃饭的江姜。
“江姜哥是不是还要再过半个月才能出来？”
“是啊，毕竟再怎么说也该遵守规矩……就算这小子和祁伊的情况差不多，我也不可能让他提前出来。”
其实按理说就江姜这个恢复程度，再过几天怎样都能出来了，只是江绮担心他会像祁伊那样反复发疯才不让他提前出来的。
而且他出来之后住哪也还是个问题……
“对了……江姜哥知道江绮姐和所长的事吗？”
“什么？”
因为这几天江绮都没空过来看江姜，就导致江姜还不知道她已经和殷祸交往了这件事……
她皱了皱眉头，一脸严肃地对着江姜说了一句：
“小泗的意思是说，你要有一个姐夫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什咳咳……”
“……把气顺好了再说话。”
“姐夫？！咳咳……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都是没人告诉我啊这么大的事！！”
看把江姜吓的。
等他又咳嗽了好一阵之后，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谁把我姐拐走了啊——？！！”
“我还以为你能说点不得了的事情出来呢。”
“我……咳咳咳！这已经很不得了了啊！你们什么时候谈的啊？他对你好不好啊？！我看了十几年的亲姐姐被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拐走了啊——！！”
这大嗓门真是，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工作实在太多的话殷祸绝对得过来看一眼……当然了，他想的话其实可以把工作推给祁泗。祁泗基本上就是42号研究所里的“一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
江姜一边吼一边把饭给吃完了，往那一坐就跟个坐地起价的“菜农”似的——看来之后殷祸还得过了江姜这一关才能把江绮追到手啊。
“江姜哥……江绮姐的对象就是我们研究所的所长殷祸先生，他人很好的。”
“……真的？小泗你跟哥说真心话啊。那家伙在你眼里够不够好，能不能配上你江绮姐？不能就让他赶紧滚蛋！”
“你丫的不相信我的眼光就算了，连小泗都不信了是吧？啊？一声不吭地失踪了八年回来就忘了小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这是怕那家伙把你们俩都骗了啊！”
他再次深呼吸，似乎隐约有点准备失控的苗头了……不是，等会？就为了这事失控了啊？？
把失控当平A打啊真是，怪不得江姜和祁伊能玩的来呢。
“你可以试试，你敢试我就敢打你。”
戒尺已经被江绮掏出来了。
“呜……你这是六亲不认！”
“江姜哥……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祁泗在一旁劝架，劝着劝着劝不动了，干脆就直接把殷祸给摇过来了——反正大不了就加班。更何况那些本来就是管理局的人强行塞过来的工作，对他们来说做不做其实无所谓。
其实他们研究所也不是第一次被管理局针对了。
工作多，人力少，工资照常发放不多也不少。
她趁着两人不注意把门给打开了，紧接着就是四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个……江绮？小泗说你有事找我？”
“嗯？我说过吗？”
“怎么是你……”
对于眼前这人江姜倒是还有些印象，毕竟当时就是殷祸在那天天用逗猫棒“勾引”他，而且那时候殷祸身上就满是江绮的味道了……
“啊？原来你俩认识？”
倒也不能怪江绮不清楚……毕竟在江绮的印象里江姜和殷祸能够碰上的场合估计也只有那次吃饭的时候，而且还不是聊过天的那种。
因此她也就下意识觉得这俩应该不熟了。
“之前用逗猫棒逗过他几次……说起来那时候还是靠着你留在我身上的味道才稳定住了他呢，看来你的弟弟真的很喜欢你。”
殷祸对着江绮扬起了一个笑容，随后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大概算是在提醒吧。
“江姜哥，这位就是我们的所长，也就是你的姐夫。”
“哎呀……这才多久没见，小泗都开始帮我们做宣传了啊？到时候给小泗单独开一桌！”
“放你的狗屁，小泗当然是和我们坐一起了。”
“啊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江绮你不要扯我的头发了我真的要秃了！好痛啊！”
他嘴上是在求饶，表情却是笑着的……所以这俩八成是在打情骂俏吧。
至于剩下的那两成就留给江姜当他的遐想空间好了。
“……”
如果说姐夫是殷祸的话……江姜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毕竟这人看上去就打不过自己姐姐。
“满意了？看你那傻样。”
江绮的声音响起时江姜才发觉自己现在的笑容有些傻里傻气的，于是乎连忙板起了脸……这下倒是把这里所有人都给逗笑了。
“姐……小泗……有这么好笑吗？”
“当然好笑了，噗嗤……”
“……对了，祁伊呢？他去哪了？”
“祁伊在我房间里……怎么了？”
听到江姜突然提起祁伊的时候，祁泗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不过她也确实挺好奇的，谁让江姜总是不愿意提起关于实验室的事情呢……为此她还顺手打开了录音准备录下江姜所说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家伙好像有个叫做发情期的东西，时间到了之后还挺吓人的。”
“……？”
“就是……呃……这个位置，好像是会出血来着……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
录音暂停了。
祁泗连忙询问了江姜是否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江姜说他也记不清了……
“小泗……？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变得好差啊。”
“我……抱歉江绮姐，我可能要先回去看看祁伊的情况了，如果他出事的话我会帮他请假的。”
她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小泗她真的好关心祁伊啊……明明那家伙之前还做了那么多坏事。”
“能找到已经是万幸了，至于那些……等之后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处理也不迟。”
……
在赶回自己房间检查了祁伊的状况之后，祁泗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还没到那个时候。
只是当她走到林淼的房间门前，静下心去细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和自己的父母没有多少区别。
关心则乱。
“……”
“小祁泗，是你在门口那里吗？怎么不进来？”
明明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有多么抵触他们的行为，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做了相同的事情。
“……”
如果祁伊刚刚已经醒过来了呢。
如果祁伊并不喜欢这样做的她呢。
那样的话……她不就变得和她的父母一模一样了吗？
“小祁泗？怎么不说话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金说了些什么，林淼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牢房了……只是暂时还不能离开太久也不能离开太远。
不过像现在这样在门口待一会还是可以的。
“……”
“是不是刚刚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啊……是不是你父亲又做什么了？或者说是你的母亲？”
“林淼姐……”
“我在呢……欸欸，怎么突然倒过来了？我要是没反应过来的话你可就要摔地上了啊。”
林淼小心翼翼地抱着祁泗，生怕她有哪磕着碰着了。
自从发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和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多少区别之后，祁泗的心情就特别……该说是忐忑吗？
“……”
“怎么了？”
“林淼姐……你觉得在面对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孩子和父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哪怕她曾经很讨厌父母做出的选择？”
“原来是遇到这种事情了啊……别怕，你先冷静下来，我们等一下再聊这个好不好？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的阴影始终笼罩着祁泗，她挣脱不开。
他们的所作所为始终影响着她，哪怕是直到现在也依旧十分反感且抵触那时候他们做出的选择。
可是现在……就连她也做出了一样的事情。
“……”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担心你哥哥进入了那个时期才想着去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的是吗？”
她在听完祁泗的描述后沉默了一阵，然后问出了上面的那个问题。
“嗯……”
“……”
“……”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也没有醒过来……”
“这样吗……”
毕竟再怎么说林淼也不是一个心理医生，她能够让祁泗停止内耗就差不多了，也没法指望她把祁泗的心结给打开。
但是……
“这跟我母亲对我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
“……”
祁泗的心情确实是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特别差。
现在这情况……说好听点就是祁泗关心则乱，说不好听点就是走了陶洱之前走过的路，做了陶洱做过的事。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小祁泗……你先冷静一下，你哥哥他不会怪你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祁泗就更过意不去了。
“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肆意妄为……”
“不是……你……呃……你没扒他裤子吧？”
“没有。”
“那你就是回去摸了摸他……是吗？”
她点头，抬手比划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回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本来是想叫醒他的……但是现在太早了他醒了我就过不来了。而且分身就在旁边，我总不能当着它的面……”
这不是和当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吗……
这边的情况甚至都称不上是关心则乱，陶洱那次几乎是全乱套了……这区别也太大了些。
“小祁泗啊……你这不是完全不一样吗？”
“可是……”
“而且依我看啊，等你回去之后你的哥哥说不定还会主动让你帮他看呢……那样你也不会内疚了对吧？”
“嗯……”
看样子，祁泗应该就是太在乎陶洱他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想法——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们是一类人？
相同的事情似乎已经做过了，自己还是他们的孩子……那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一定会成为他们那样可恶的人？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带你哥哥去做一下检查。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问问他，就他那个性子估计也不会瞒着你。”
“嗯，好。”
“还有啊，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带他来找我，来找我也是一样的，就是可能报告会有点难看懂……不过关于这个你倒是可以去找找殷祸，他应该能看懂。”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谢谢你，林淼姐。”
林淼拿手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祁泗。
“不客气，能够帮上忙我很开心。”
虽然说这事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个乌龙……但是没关系，至少祁泗有从林淼这里了解到应该怎么帮祁伊缓解接下来可能会引起的各种反应。
就是那个手段可能会有点……呃……
“林淼姐……祁伊也可以被绝育吗？”
“……啊？啊那个不是！你别真的给他做绝育啊，会出事的！到时候解决一下就行了，真绝育的话我猜他大概率会直接抑郁……”
“……？”
得亏不是亲的，不然祁泗就要大义灭亲了……
等会，她好像确实需要这么做。
……
等到祁泗捏着林淼送的那几张纸回到房间的时候，祁伊已经坐在床上看着她了。
“阿泗今天回来得好晚……”
“抱歉……刚刚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出什么事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祁泗平时好像也经常会这么问祁伊，尤其是分身来了之后。
“……”
正当祁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祁伊开口了：
“对了阿泗，我之后这三个月可能时不时会……呃……变得特别粘着你，阿泗可以不要推开我吗……？”
真的只是粘着这么简单吗？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会推开你……不过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我帮你请假。”
“嗯！阿泗对我最好了！”
直到现在，祁伊也没有从床上下来——明明平时这种时候他都已经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抱紧祁泗了。
祁伊就是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祁泗看，看得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咳……那我先去洗澡了，今天下午……你还要去上课吗？不想去的话我帮你请假。”
“好耶！”
“不可以没病装病哦……不过最近情况特殊，就由着你吧。”
他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些，眼里满是笑意。
“我知道啦！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直到祁泗走进了浴室，祁伊的嘴角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祁泗担心的事情他当然清楚了，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
“阿泗对我最好了……”
哪怕是这种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也会尽量不在外人（分身）面前提起。
不过嘛……之前去做检查的时候好像已经试过一次了？
那时候祁泗的理由可是非常正经的呢：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可能存在着和祁伊有些相同情况的人，所以祁伊已经将自己的报告交出去。
“……”
有是肯定会有的，这种事情只要问问仐就知道了。
“没关系的……阿泗答应我了，不会公开给别人看的。”
祁伊依旧在自言自语着。
“阿泗对我最好了。”
“她只是想的太多太周到了而已。”
“阿泗最喜欢我了。”
“阿泗会把我藏起来的，我也会把阿泗藏起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不会被浴室里的祁泗听见，却又正好能够被在一旁装睡的分身听见。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哪怕是仐也不清楚……这样的祁伊真的会听他的话将祁泗完整带到实验室吗？
“……”
“你能听见的对不对？你能听见的……你能听见的！”
“……？！”
“都怪你……是你让阿泗不开心的，是你们让阿泗不开心了的……如果没有你们就好了……”
虽然这话说的没错……但祁伊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明明他们都在瞒着他。
“松手……”
分身的脖子被祁伊用力掐住了。
“要是没有你们就好了……要是没有你们就……”
“祁伊。”
“阿泗……？”
祁泗的头发还在滴水，但她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你在做什么？”
“我……”
还是被发现了。
现在的问题是，祁伊在发现祁泗出来的那一刻就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模样，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说出刚刚那些话……
“祁伊……你实话实说，好吗？或者你说一下不能说的原因。”
“我不知道，阿泗……我不想说……”
“……”
她皱着眉头，轻轻掰开了祁伊的手指，救出了那个快要被掐死了的分身。
过于反常了。
“……”
这一次祁伊甚至没有着急解释，就和之前每一次失控之后一样——他的眼神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此刻的沉默就像是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突然发现这对兄妹多少都有点自暴自弃的倾向。
“祁伊，你看着我。”
“阿泗想把我关起来就把我关起来吧……我不会跑了。”
“……”
那怎么行呢，祁泗可就指望着他带自己走了。
而且现在情况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他关起来呢……
“我是怪物……阿泗，我是怪物啊……”
“……”
“你今天不就是想要确认这种事情吗？为了看我到底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会的，只是不是现在。”
祁伊现在可以说是特别平静，甚至就连语气都变得一本正经且死气沉沉的了。
跟快死了似的。
“是，我今天回来就是想要确认这种事情。”
“那阿泗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吗？”
“……还没有。”
“没关系，阿泗可以把我关起来，然后每天都来……”
还没等祁伊说完，祁泗的怒吼就打断了他要说的那一句话，“祁伊你够了！”
这下祁伊沉默了。
他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嘴，有些茫然地看着祁泗——为什么她会生气呢？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这难道不是她希望的吗？祁伊不理解，他不明白。
“……”
“是……我就是想要知道你会不会那样！因为我很担心你，因为我担心你会害怕……”
“……？”
“因为我也因此担惊受怕过啊。”
随着话音落下，祁泗手里捏着的分身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结果却是被她捏得更紧了。
在发现自己（变得）和别人不同后，祁泗（祁伊）是否会觉得害怕，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呢？
祁泗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祁伊的呢？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想要去了解，但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使用自己最熟悉的方法：亲自动手。
“阿泗……”
“你那么想被关禁闭就去啊，那样的话我也陪你一起被关进去好了，反正我也是一个异类。”
“不是的……阿泗不是异类……”
“那你又在这里自暴自弃个什么劲啊？！”
她难得在祁伊面前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们并不觉得对方是异类，却又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异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挺有默契的，就是没什么必要。
“我……”
“你如果觉得只有我一个不够的话可以去找江绮姐啊……你还可以去找江姜哥、所长、林淼姐、阿金前辈他们，你如果想的话这个研究所的人你都可以去问个遍啊！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那么觉得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个世界上还可能有一个人和你有着一样的经历，甚至可能和你面对着相似的情况……你为什么就是喜欢在死胡同里打转啊？”
“……”
开导别人的时候倒是什么都会说，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祁伊……你就算在死胡同里打转打到死也不会有人丢骨头给你的。”
“我不要。”
“……”
祁伊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挪下了床，靠过去伸手抱住了祁泗。
“我只要阿泗一个就够了……至于阿泗说的那些，我都不想去找。”
“嗤……反应速度好慢啊你。”
“都是被阿泗惯的。”
啧啧。
“是是是……都是我惯的你，我什么时候把你惯成这样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仅仅是将祁泗搂进了自己怀里，并且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也不清楚。”
大概是在察觉到自己好像可以对着她随意撒娇的时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