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祁泗来说，这样的「不速之客」实在算不上有多陌生，毕竟她之前就注意到很多次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为什么能够看得到我？」
在她没有回应的时候，对方甚至又问了一次。
祁泗当然不可能给出回应，否则一定会把黄属吓个半死的。
她只是趁黄属不注意的时候朝着刚刚的方向比划着动作，配合口型传递信息，“方便过来一下吗？”
「……」
虽然祁泗看不见，但她能够感觉到，那个家伙应该是已经按照她说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此刻，黄属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电视上，他也顾不上祁泗的反应了，听都不听了，就在那看。
“……”
「为什么要我过来？」
好吧，看样子黄属是完全听不到对方说的话的。
他何止是听不到，他甚至都开始琢磨电影里出现的那些手法了，随手拿起了桌面上用来解闷的扑克牌就开始尝试。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
「人类……不对，同类？人类？同类？」
或许是因为祁泗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乱了，那家伙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祁泗是个什么存在。
「同类……是同类？妖？不该有人类的气息……」
「为什么？气息……很奇怪？」
“……”
这位……呃，祂现在没办法说出几句完整的话，以至于祁泗要在自己的脑海中将祂说的话自动补全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之间的交流也还算“顺利”。
“小侄女，你吃什么呢？嘴巴怎么一直在动。”
在电视黑屏的时候，黄属意外看到了祁泗做着口型的一幕，他有些疑惑地扭过头看向了她。
“没什么。”
“……真的？那你是在做什么？”
“……”有时候祁泗真的会怀疑黄属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明明都已经看出来了，但他好像就是不乐意往那边想，“没做什么，我就是……”
本来祁泗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的，但看着黄属一副准备找她麻烦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没法解释了。
毕竟黄属都摆出这种样子了……那就摆明了是不准备放过祁泗了。
“就是什么？背着我偷吃了？”
“……”
“我可是你叔叔，你连这些都不肯跟我说吗？”
黄属步步紧逼，脸都快要和祁泗贴到一起了，明摆着是在仗着自己的身份来逼问祁泗。
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报复……
“……不想说。”
“你！啧，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想要继续逼问下去的念头，不仅仅是因为黄属知道自己就算继续坚持也没用，他也清楚祁泗不愿意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他大概率也理解不了。
但是他很不甘心。
这两年相处下来，黄属明白祁泗身上发生过很多他根本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但是每次他提出的问题都会被祁泗回避，运气好一点的话他倒是能够听到一些，但也只有一些。
这一点点根本就不够他了解内幕的。
“生气了？”祁泗不得已先放弃了和那个不明存在交流的机会，转而开始给黄属顺毛。
她也不是不知道黄属一直以来的想法，只是比起直接说出来或是用它们来安慰讨好他，祁泗似乎更愿意把它们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
有些事情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谁生气了？我才没生气。”
“是因为电影不好看吗？”
“我……！你又转移话题！你明明就知道我在问什么。”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祁泗就应该装傻糊弄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没有这么做。
更准确一点来说，她这次是什么都没做。
没有任何的动作，祁泗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视上滚动着的演职人员名单。
不需要她说出来，黄属也明白她这是在拒绝回答了。
“……”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没来由的，黄属想起过去每一次祁泗瞒着他事情的时候，他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是因为你觉得我帮不上你的忙吗？”
“……”
好像每一个和祁泗或是她家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会变得有些偏执，没人知道黄属这样的性格到底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还是因为祁泗的“影响”。
就像他们在影响着祁泗一样，祁泗也会影响他们。
“还是说你就是看不起我？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为什么？我不可以知道吗？”
黄属固执地认为是因为自己的手才导致祁泗“误会”了他的实力，这才让祁泗“不敢”对他吐露心声。
“……”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你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和我说？”
他偏执得过分，手上越来越用力。但哪怕他自己都已经疼得浑身发抖了，他也要死死抓住祁泗的手。
而因为跳过了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在被跳过的时候他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期间他们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正因如此，才没有人想到接下来祁泗会选择直接把黄属摁在了沙发靠背上，动作强硬地把他的双手都抓了起来，不让他动了。
“第几次了？”
祁泗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询问着黄属反而是在问着她自己。但她仍旧是面不改色的，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表情，轻轻松松就拿捏了黄属的弱点。
“什么第几次……你先放开，别捏着我的手……”
“不松开，等你冷静下来了我就放开。”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手上百无聊赖地揉捏着黄属的双手，惹得他身体一阵颤栗。
经过这阵子的反复尝试，祁泗也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只要黄属的双手被抓住了，那么他就会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和想法，只会像这样发着抖。
完全和他平时演出来的样子不一样。
“混蛋，仗势欺人的混蛋……”
“嗯，嗯嗯嗯。”
不难看出来祁泗这就是在敷衍。
不过黄属本来也没骂得太难听，祁泗当然也是懒得怼回去了……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
“嗯？不骂了？”
“反正你也不会觉得我这是在骂你，而且我……我认真骂人很恐怖的，怕你晚上做梦都是我在梦里骂你，我才不继续的。”
黄属的手已经被祁泗给捏得发红了，哪怕是这样他也还是要梗着脖子，咬牙坚持自己是他们两个之中的那个“更强者”。
如果他没有抖得耳朵都蔫下去了就更好了。
“知道了。”
“……”他听到祁泗这么说之后沉默了很久，估计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主动凑过去靠在了她颈窝的位置。
没办法，就他们俩这个身高体型差距，黄属如果要如果换个别的地方靠着的话，他的腰可能是要遭罪了。
“和好了？”
“怎么跟个机器人一样……啧。”
“不喜欢机器人？”
“主要是不喜欢你！讨厌你，不喜欢你。”
虽然祁泗肯定是听出来了，但还是要提前声明一句：这里黄属只是赌气说的气话，毕竟后面他还在偷偷摸摸地看祁泗脸色。
而就像他想的那样，祁泗压根就没有任何一点反应，甚至还会若无其事地开始拨弄着他的耳朵，试图让他的耳朵重新支棱起来。
“嗯，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祁泗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刚刚那个「不速之客」本来站着的方向，结果却发现那里已经没了影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生气……”
“叔叔想看我生气的样子？现在看不到，之后应该就可以看到了。”她无奈地耸了耸肩，看上去只是随口一说的样子，但就是让黄属觉得她好像在和自己约定些什么。
因为祁泗看上去好像知道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在黄属面前失态一样。
“你说真的？那你觉得什么事情会惹你生气？”
“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吧？”
由于祁泗很突然地玩了一下梗，导致黄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总感觉祁泗就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不过他有这种想法还是挺正常的，毕竟非要说起来的话在黄属变成人形并且“融入”人类社会之前他也是活了很久的，不然怎么能跟个万事通似的谁问他历史事件他几乎都知道？
“所以你已经是个老古董了？”
“说谁老古董！我……我至少没你爸年纪大，行了吧？”
“嗯，行了。”祁泗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些，只不过她刚刚玩梗的时候……说起来，她真的会想那么多吗？
总觉得那时候祁泗的语气更像是随口一说。
“嘁，每次都这样。”
“那你更喜欢什么样的？我努力一下？”
她盯着黄属的脸，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因为黄属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外？不对……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奇怪？就像是……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而且这话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听到黄属这么说，祁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边移开视线一边很平静地和他说了一句，“不像就对了。”
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像就对了？”
“……”
或许是因为这是祁泗自己的回忆，因此除了那时候的黄属以外，所有正在观看祁泗记忆的人都清晰地听见她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嗤笑一样的笑声。
至于那时候的黄属为什么离得这么近也没能听清……或许是因为他当时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
当祁泗看向他的时候，意外发现他正在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就是「祂」此刻站着的地方。
黄属就像是见到鬼了一样，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伸手去揉却发现祁泗并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他只好继续盯着那里。
“……？”
见他有这样的反应，祁泗也愣住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视线有些不确定地在他和「祂」之间移动着。
就像是她认为黄属「不应该」看到这一幕一样？
说起来，好像自从这一章开始就多了好多被特意标出来的字或者词……这是字幕认为比较重要的地方吗？可为什么符号是不一样的？
“那边那个……是什么？鬼？人影？”
“……什么都不是。”
“可是为什么……？！你要干嘛？！！”
几乎是话音刚落，又或者说黄属连话都没说完就被祁泗强行把脑袋扭回来了，而且她还特意把黄属的脑袋又摁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明明看到了那有一个影子！”
“这里是我们的房间，这里只有我们。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上次在祁泗这么说过之后，没有困意的黄属倒头就睡了过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在听祁泗说完了之后，黄属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刚刚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因为你用眼过度才产生的……忘了叫什么了，反正不是什么吓人东西。”
“……”
黄属现在只觉得有些茫然，因为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心里又觉得祁泗说得对，甚至他现在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他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怎么了？”
这时候的祁泗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和说辞，只要黄属说的话是和她预想中差不多一样的，她就能够直接借此继续说服黄属。
但是黄属似乎每一次都能给她一些很不一样的反应和回答。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在防着我。”
“……”
“不可以不防着我吗？你都听我讲了那么多故事了，让我听听你说的你又不会少块肉。”
在他们说话期间，黄属已经尝试着把自己的手给救出来了，虽然紧接着又被祁泗抓回去了……但他还是很坚持不懈地捏住了祁泗的衣领。
“……”
“我要听——你不跟我讲我就继续问你刚刚的事情！反正你肯定动了手脚。”
“……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这句话几乎是被祁泗脱口而出的，能看出来她似乎不太乐意接受这种情况，但她也没办法，毕竟她也没得选。
“啧……幼稚就幼稚，装嫩又不犯法！”黄属一边说一边直接变回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顺带把他的手也抽出来了，一脸恃宠而骄地仰头看着祁泗。
“……”
“我不管，我就要听！”
本来他还以为祁泗会多挣扎几下的，但是没有，祁泗甚至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换了个姿势把他抱在怀里。
而后祁泗又换了几个姿势，最后还是不太满意，又换回了最开始的那个。
“那你说你想听什么？”
“就刚刚那个，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肯定？而且你还变成了这副样子……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控制住不让你问了吗？”
说实在的，总觉得他们这一家子人（或者说妖）是不是都有点有问必答的毛病？之前黄属被问的时候也是有问必答，这次轮到祁泗被问了也是这样。
而且他们不想说的话完全可以不说的吧……如果真想说的话又为什么要这么拉扯呢。
“你肯定不敢，而且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做的。”
“嗯……确实不敢。”
这黄属变小了之后有个优势就是，他只需要盯着祁泗很认真地看一会，效果就和撒娇了差不多了。
众所周知，祁泗是拒绝不了毛茸茸的。
尤其是像这种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又很会发挥自己优势还会特别得意地恃宠而骄的……嗯，小家伙？
“那你就说快点，说完了我们吃饭去。”
“嗯……我第一次见到祂的时候，应该是两年前还是一年前？反正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祂了。”
“然后呢？”
“刚刚在你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和祂交流过了，只是祂还不太擅长说话，但能够理解口型。”
祁泗比划了一阵，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她还特意让在外面偷摸看戏的林淼也进来了。
是的，林淼一直都在外面。虽然不知道她这是被陶洱指使过来的还是自己想要过来的，但都一样。
“我还以为小祁泗你没有发现我呢——毕竟你这叔叔好像都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主动变成这样。”
“麻烦的家伙……”值得一提的是，林淼刚走进来黄属的尾巴尖就开始抖了，而在她靠近了之后黄属更是直接开始甩尾巴。
“怎么，难道你不想让你小侄女知道？嗯？”
“她……嘁，她想不想知道关我什么事！”
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个又这么突然地开始掐架了。在最开始的时候祁泗或许还会试着劝一下，久而久之祁泗也习惯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情况，就不管了。
眼看着这一个“人造妖”和纯种妖准备打起来了，祁泗一手一个，把他们俩分开之后就开始一左一右地各自顺着毛。
非要说的话林淼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祁泗把她也算上了，就导致林淼也只能够暂时管管自己的嘴了。
“小祁泗还是挺熟练的嘛，平时经常这样？”
“算不上经常，只能说每天都有。”
“不许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啊！而且我的情绪哪有那么不稳定啊。”
好吧，黄属最终还是炸毛了。
这下祁泗只能暂时把林淼放一边，专心致志地哄黄属去了。
“你们叔侄感情还不错啊，陶洱知道吗？”
林淼忽然提起了这茬，让祁泗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祁泗就回过神来了，她想了想自己该怎么回答，最后她来了一句“应该不知道”。
“……哦，这样么？”
这样的回答显然在林淼的预料之中，因为她很清楚平时负责监视祁泗的人是谁，她也很清楚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把这些事告诉陶洱。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要看看祁泗对此到底知不知情。
“那家伙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说得好像被她知道了之后小侄女就不跟我亲了似的。”
黄属一边享受着双倍的顺毛服务，一边抱着祁泗的脖子和林淼聊天。
“你这话说的，是不担心被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反正她又弄不死我，顶多就是抓我去做什么实验——说起来，她之前琢磨的要用在小侄女身上的那个实验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让我知道这些事情，生怕我横插一脚。”
“她怎么连这些都不乐意告诉你？跟小侄女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你家小侄女也不乐意跟你说话？”
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祁泗倒是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哪怕她已经猜到了黄属的意图她也无动于衷。
无非就是想让林淼也发现旁边偷听的「祂」。
也不知道这时候的「祂」是不是听他们说话听多了，竟然也能说出些比之前更完整的话了。
「你们……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吗？」
“……”
祁泗瞥了祂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眼神示意祂盯着这两个人别分神。
“她没有不乐意和我说话，怎么说呢……就是我问她问题的时候她老是不回答，而且还转移话题……”
她甚至能感觉到黄属在一边吐槽一边偷摸抱紧了她的脖子，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不回答不也挺正常的？总要有些不想回答的问题的吧。”
“但她不是有些，是几乎全部都不愿意回答。”
“……你问我吃什么的时候我不是会回答吗？”
“那种不算！”
黄属越抱越紧，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焦躁和不安，就连他的尾巴也选择了缠在祁泗手腕上。
原本黄属是想着借着林淼也在场，把关于「祂」的事情给说清楚的，结果林淼纯粹就是来看热闹顺带搅混水的。
他倒也不是耐心接近极限了，只是他怕自己这一次又问不出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回答。
“……？”
不过祁泗还真没想到黄属会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嘶……你们两个一来二去的，我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呢，所以现在是小祁泗身上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看周围不就知道了？那个影子。”
林淼按照黄属说的环顾四周，还真让她看到了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只不过她也和黄属一样，都听不见祂说的话，“嗯？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小侄女还说她之前就见过祂了，结果问她其他的她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她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这样一来只要祁泗和黄属不主动提起，陶洱就不会知道了。
如果陶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是不是就能拖着她做实验的进度了？
只可惜林淼想到这里，一转头却又忽然想起来陶洱安排过来监视的人，刚刚想到的那些计划瞬间泡汤。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陶洱安排好的房间啊。
会发生什么，陶洱难道不比他们清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