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晨午。
顾清秋就这么颓废地在床上躺了一上午，脑子里一直乱麻麻的，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眼里好像包含了一整片繁星。
犹豫了很久。
他跨出房间，来到了房间的隔壁。
轻轻敲门，没多久，里面便传出了少女略带羞耻的声音：“是师尊吗？”
顾清秋朝里面答了一声是。
少女似是有些急促，连忙朝顾清秋再次喊了一声：“等一下师尊，我还没换衣服……十分钟，不对，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那声音带着娇羞。
顾清秋沉默地站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
里面浅浅传来一句：“好了师尊，可以进来了……”
少年轻轻推开了房门。
随后又转身关住。
少女应该是没有开灯，整个房间昏昏暗暗的，玉石砌成的床上，她娇小的身躯正端正地坐在有些厚大的被褥上，眼里倒映着细碎的光点。
顾清秋没有开灯。
他没有顾及地坐到了少女的身侧，明明昨天还是刚刚拿出的崭新被褥，如今却已经染上了专属于少女的浅浅香气。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竹如墨紧紧抿住的双唇，以及潜藏在眼帘下羞耻和害怕，静静地看了她好久好久……
直到少女实在忍受不住这股奇奇怪怪的氛围，才微微张开樱粉色的朱唇，撇了一眼莫名安静的少年，吐出一股模糊的白雾，小声地问道：“师尊来我的房间，是有什么事吗？”
顾清秋闻声，反而是将头低的更甚了。
他整个人都包裹着一种深深的颓废，似乎是被某种痛苦狠狠地折磨着。这种痛苦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内心深处……
“如墨，抱歉……你的腿。”
“天药峰的峰主可能无能为力……”
房间里明明没有风，顾清秋却还是觉得有一股骤的风袭过了他的心口，让他忍不住想要打个冷颤。
他没敢说后文。
也没有告知那唯一的办法。
少女听完后却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继而却是好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竟轻声笑了出来。
顾清秋没忍住看向了她。
她却反以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
“师尊……你，是在为因为没办法救到我感到愧疚吗？”
顾清秋张了张口，没敢答应，也没有说不是。
就算他把自己的本源给她，后续还要重新取出，两者交融，没人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如果，交融后他无法再掌控和剥夺，那钰璇月……他又该如何拯救？
他很愧疚。
不仅仅是因为无法让少女在最后的时光都站起，更是因为自己以后还要为了她的本源继续欺骗，直到她由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贯穿身躯。
少女却再次天真地笑出了声。
“师尊好傻……”
她轻轻地念，少年在她面前，却只是握紧了拳，不言亦不敢语。
“如墨已经这样很久很久啦……从很早之前体质觉醒的时候，就一直这样过来啦……可能如墨确实希望重新站起，但比起站起……有人愿意关心，陪伴如墨，这才是如墨最大的期许。”
她看着有些落魄的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拖着无法站起的身体。
在春风尚未吹起的冬季，把额头轻触在了少年的额头，注视着对方有些混沌和迷茫的眼睛，笑颜如玉。
“这样就很好啦……如墨能再有个家，能有个愿意关心如墨的师尊，这就……足够啦……”
顾清秋咬紧了牙，默不作声。
细细感受着来自额头的温暖。
忍受着那股心脏的刺痛与眼角压抑的湿润。
他其实也很想说。
【钰璇月，她比我勇敢。】
【这些话，我很早很早的那些年……】
【就想告诉你了……】
顾清秋没有注意到。
竹如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用自称的全都是如墨，而不是经常挂在嘴边的“我”。
他也不知道。
少女这个自称。
只曾在早已逝去的爹娘面前说过……
“……如墨，这些是，拜师礼……”
贴了一会，顾清秋主动离开了少女，在后者温柔的目光下，几乎无法再忍受那股愧疚，逃也一样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少女的目光却渐渐由那显露的温柔变得深邃又朦胧。
她在脑海中慢慢翻阅起了刚才师尊给她的礼物——
《云海仙经》。
《道法仙诀》。
在苍青界，功法基本分为灵级，玄级，地级，天级，圣级，帝级，以及传说中的仙级。
仙级功法传说中分为道法与经书两种。
都是在古史都未曾问世的大恐怖。
在仙陨时代之前，哪怕是半仙级功法出世，都要染上一场腥风血雨，甚至陨落多个大势力。
如果是真正的仙级功法。
竹如墨觉得哪怕是太上玉清宫，都要被夷为平地，掘地三尺，只为这一丝渺渺的成仙之机。
“……顾清秋，你到底……”
她看完两本仙级功法，独自在床上喃喃了一声，眼里有一种看不懂的惆怅。
“如果这是你想杀本仙的酬劳，本仙这命，是不是……也太贵重了？”
“不入轮回，天机不可衍。”
“哪怕本仙重活一世，却也推衍不出你的丝毫来历，就连时光长河都不敢沾染你，就好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
少女……或者说，某位依附在少女身上的“仙”，淡淡地自言自语着，藏在黑瞳深处的金色光纹旋转闪烁，宛如在推测某种大因果一般。不久……一口炽热的血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不在意地用手擦了擦之后，那位“仙”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连轮回圣瞳都映照不出，你和这傻丫头的因果，本仙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希望，这傻丫头……得知真相的时候，别太难过啊……”
一缕看不见的白色雾气再次隐匿到了少女的身体深处。刚刚因为接触到了仙级功法而陷入短暂昏迷的真正竹如墨慢慢醒了过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里……莫名其妙地沾染了些许血迹……
……………………
顾清秋走出房间的时候。
看到了从山路走回来的奈相思。
她一身好看的白裙被撕开了许多道口子，全身都沾满了浓稠的血液，甚至看不出那布条后面的曼妙春光。
顾清秋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少女已经开口：
“师尊，我回来了……”
顾清秋愣了半刻，瞬间皱着眉头走到了她身前，眼里压抑着深深的怒火。
他问道：
“谁干的？”
一种蚀骨的杀意蔓延在院落。
少女却好像完全没有感知到一般，很努力很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别扭难看的笑容。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只魂窍圆满妖狼，扛在了她的肩上。
她努力地笑着。
对面前不理解的少年。
“师尊，你别不喜欢相思，我请你吃烤肉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