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神韵皇朝，皇都。
顾清笙在接受了顾清秋的治疗后，虽说不能像以前那般，随随便便突破，但也好歹能修炼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
她再次踏入了通灵初期。
只是这个消息她并没有张扬，而是继续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欢儿也很懂事，关于顾清秋这边的事情，没有向外泄露半分。
这期间，顾清笙除却发呆，修炼，还会在每天的傍晚走进那家并没有什么人的小医馆，也不一定要进行什么治疗，只是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便好。
顾清秋也没有多说，仿佛早已预料到顾清笙的行为一样，还会在闲暇之余，同顾清笙讲一些好生有趣的故事或者戏本。
顾清笙每次都会听的很认真。
时间就这样一滴一点地过去了。
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了顾清笙那诡异的神魂，还有怎么也找不回来的记忆。
某一天的傍晚。
顾清笙如同以往一般，轻步走进了顾清秋的医馆，今天和往日差不多，仅有一两个年级比较大的老人前来买一些药材，就匆匆离开了。
少年就这样坐在略有清冷的屋里，静静地看着门前一点也不拥挤的人流，眼里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哥哥……”
顾清笙熟练地坐在了他的身侧，戴着面具的眸子在念完这两个字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地变得柔软起来。
顾清秋听闻只是懒懒回应了一声，便继续趴在那里也不说话了。
顾清笙也没再说话。
大部分的时候，这对兄妹都很沉默。
虽然坐在一起，但都是各想各的事情，没什么明确的事情。顾清秋也只会在兴致来的时候，才会同顾清笙聊些什么。
“笙儿小时候的记忆也完全没有了嘛？”
时间慢慢地流。
顾清秋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话语很轻地对顾清笙问道。顾清笙转过头，却看到少年并没有移动视线，依旧懒洋洋地看着人烟稀少的门口，眼神迷茫。
少女捏住了衣裙的边角，在什么也寻不着的一片回忆中，轻声说道：“关于醒来之前的任何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只是，也不是完全消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似乎总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脑海深处，却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周围又陷入了安静。
明明是顾清秋问出的问题，顾清笙予以解答，两人却都没有向后续的话题拓展。
天边的暮光终于落入不可窥见的渊底。
整个世界被巨大的夜幕覆盖。
少女的发丝摇曳间，少年的声音接踵而至：“笙儿，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那声音似乎夹杂着深深的不安和不解。
少女愣了片刻后，轻轻抱住了还在发呆的顾清秋。对方不解地转头看她，顾清笙却只是将手臂再与少年缠紧几分，声线中夹着细碎的温柔道：“有哥哥在，似乎……便挺好。”
“过去那些，总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少女真的太淡然了啊……
一花一木，一叶一草，在她眼里可以枯落，可以盛开，却唯独无法留下痕迹。
世界在她的眼里经过。
却未曾沾染分毫。
世人常道——神女无双，倾尽青睐，容华艳世，片叶无痕。
她仅仅只是出现在千千万万人眼前。
便轻易将所有人的心魂俱数痴迷。
只是……无论是携紫气贯彻穷极，一战扬名天下的狂妄神子，还是得一目洞穿古今，尘染不沾身的神秘渊子，都无一人能走进她一分一毫。
可以说……过去的她。
一人，便是天下所有女子的终尽。
无法想象，如今的她，居然会仅仅因为一个人陪在身侧，便愿意舍弃全部过往。
顾清秋却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
他的脸埋在少女充满柔软的怀中，淡淡的香气萦绕他的口鼻，只是沉醉片刻……已是难以自拔。
“笙儿，人间凄凉，苦难遍布。哪怕是在凡间的绘画本里，天上的仙人触犯天条，最大的惩罚……就是散去仙力，来到人间。”
“所以，我觉得……如果笙儿的苦可以不用你来承担，是不是就会对人间，有些留恋，有些念想……只是，我好像还是低估了你。”
“这世间这么大……除了我，你便再没任何牵挂了吗？”
顾清秋说完，顾清笙愣了很久很久……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摘下面具……对着顾清秋笑了出来，很浅很浅，比画卷之上，点上的笔墨还要细小，但……那就是笑。
……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在苏醒。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那些暗夜里如何也看不清的容颜，开始清晰起来。
眼泪不受控制，慢慢流了下来。
“哥，哥哥……我，我，笙儿……唯一的渴求……唯一，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哥哥……”
哽咽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
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那些漫长的纸卷，铺垫成一幅幅的图画，把所有的回忆编织，重构。
少女把那些一一翻阅。
从出生。
到“哥哥”离开自己的身旁。
以及那空洞又虚无的八年光阴。
此间多年，如同囚牢里，在缝隙顽强生长的野草，纵使伤痕累累却也在尝试着生长。
并期待有一天，能够长出这片囚牢。
找到将自己，吹到此处的风。
人生很长很长，那是一段不能逆流的长河，即使回首，却也无从触摸那些藏在过去的珍贵事物。
远远地回望。
便已是漫长的孤旅中，所能惦念的极限。
顾清秋对于曾经的顾清笙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
在这星星都无法浮现的夜。
少年却好像承着千缕星芒。
在夜的最深处。
与她对望。
“唉……笙儿，何痴于此……你今后的人生还很漫长，你所要见证的，所要感受的，还有很多很多……你不应该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我这个已经无用的废物身上。”
医馆好像一瞬间化为了黑暗。
整个世界突然被包裹，仿佛随时都要破碎。
“哥哥……笙儿的世界只有你了，所以……笙儿不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而是，让我的未来，真正得以存在。”
全世界都如镜子一样开始破碎了。
顾清笙在一切都将幻灭的世界里。
大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少年，徒步走入了这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