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到了目的地。
他一个人跨过漫漫长夜，走向了茫茫的沧海。空间在他眼中如若无物，跟着那缕道符传来的方向，少年走进了被誉为“十死无生”的天鸢禁地。
天鸢秘境里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死海。
除了毫无波澜的海面，低沉阴暗的层云，看不见一朵浪花，也窥不见一条生命。
他低着头看向了海的深处。
那里的视野被浓厚的黑暗与大雾遮掩，哪怕以彼岸花的大造化之术，都无法看清。
思索了一会。
他开始朝外走去。
却又一瞬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遮挡在内，无法离开那片海域半点。
他就和另一片海域差了一步的距离……而这一步，却又好想咫尺天涯。
“……”
时间，空间……甚至就连因果，都一并在进入这个禁地的瞬间，斩断在外。
“天鸢……”
他低沉了一句，随后手中，刚刚在拍卖会得到的木剑浮现手中，紧紧握住，对准海域的边缘，斩出了一剑。
这一剑并无任何锋芒。
只有无穷无尽的吞噬，连日月仿佛都能被吞入，不可谓不恐怖……剑芒在到达海域边缘的一瞬，在彼岸花的眼中，竟然如同神迹一般……缓慢地消散。
没有感受到任何存在。
剑芒完全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海面依旧平静，彼岸花从半空中慢慢掉了下面，随后轻轻踩在微微荡起波纹的海面，再次伸手摸了摸眼前那层看不见的阻隔。
“这个阵法……是真仙的手笔吗……”
良久之后，他微微一叹。
面具下的眼里，开始渐渐染上璀璨的金色 ，九道完全不同的道纹在瞳孔中浮现，开始缓慢旋转。
“虽然我不明白原理是什么……但这世界上所有的阵法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
木剑收回断剑空间。
他取下了红袍里藏在腰间的断剑。
对着天空，往下斩出了一剑。
“无法困住超越一切的力量。”
“这一剑，名古今。”
本是漆黑的天鸢海域，霎时，多了一抹无法抹去的纯白。那抹白色越来越大，直到将半数黑夜都全部驱散，让整个海域都分为了黑白两色。
“自远古时期，跨越漫长的纪元，本帝看遍世间千万载，人族兴盛时，本帝在；人族落败时，本帝在。春秋如何变化，史书如何撰写，本帝都在这片海，等着约定之人到来。”
正当彼岸花眼里的金色渐渐退散时。
那抹隔绝了海域的某种东西终于也被打碎，一道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脑海。
汹涌的剑意再次变得澎湃。
那份金色不仅没有褪去，重新变得更加璀璨。
一缕黑色的长发也瞬间染成了白丝，从头顶脱落，掉入无尽的深海之中。
“谁？”
他握着断剑的手不曾动摇，那双眼睛冷漠地让人感到恐惧。
海面渐渐卷起一片漩涡。
某种存在竟在这片早已死去的海……逐渐现身。
“天地，日月，星辰。本帝已经记不得到底看了这片岁月多久多久……漫长的等待，终于……你来了吗？”
水雾慢慢散去。
头生犄角。
瞳色纯蓝。
一头如海般深蓝的长发，眼睛晶莹地如同含满了水，一袭蓝白色的长裙套在身上，脚腕绑着两条蓝色的缎带，赤裸的玉足雪白润滑。
她最终也落在了彼岸花的前方不远处，脚面踩出圈圈的涟漪。
她的口气很老成，身体却最多只有少女的比例，甚至还要再稚嫩一点，如果不是那双深邃又幽静的眼睛，恐怕很相信这是一尊很古老很古老的存在。
“……你，是谁？”
彼岸花并没有因为她的体型就轻视她，反而加重了心里的警惕……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威胁，说明……这个女人，很恐怖很恐怖。
“……你不记得了吗？”
“也罢……让本帝等了这么久，怎么说也要讨一点回来的。”
还没等彼岸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仅仅实在一个瞬间，对方就已经移动了他的身前，一拳紧紧握住，对准胸口，打了下去。
彼岸花眼瞳一缩，瞬间就用断剑挡在了胸口，却还是被这股怪力直接顺着海面打飞了好远好远，体内气血翻滚，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知道飞了多远，他才扶着断剑半跪了下去，五脏六腑都因为那一拳被打的好像要碎掉一样，疼的他全身难受。
血源源不断地从口腔吐出，他甚至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
一拳……仅仅一拳。
甚至没动用灵力，只是用的肉身力量……他就差点被打死了。
“……你现在，已经弱成这样了吗？”
那名少女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着他的那双碧蓝色的瞳里，好像有了略微的无奈。
“吃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颗蓝色的圆形珠子，掀开彼岸花的面具，让他吃了下去。
珠子入口即化，就好像水一样进入了他的肠胃，最后被他轻易消化。
伤势奇迹般的恢复起来。
仅仅一小会时间，便已无了大碍。
“……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少女看着彼岸花面具下的脸，似乎是有些不喜，不满地咂了咂嘴，看着彼岸花依旧警惕的眼神，反而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变得温柔了一些：“让本帝等了这么久……一拳，就很便宜你了。你可知，你的一句话，让一个小女孩，困住了多少年？”
彼岸花没有领情，反而拿开少女的手，满眼冷漠地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少女点了点头。
“没关系，本帝认识你就可以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
彼岸花拿着断剑后退了几步，才再次说道：“我不管我以前是谁，但……现在，我只是顾清秋。如果你非要追忆以前的人，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少女笑了笑，倒没有再说什么。
“本帝的名字……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了。如果你喜欢……可以自己再随便起一个。当初本帝的名字，便也是你起的。本帝……也并非要追忆任何人，这么多年以来，都只是为了那个约定。”
“你记不记得真的不是很重要啦……你遵守了约定，这……便好。而本帝，也该去履行当初的诺言了。日后……总会再见的吧。天鸢秘境在天鸢的最深处，那里……藏着很多秘密，本帝……期待你能发现一切。”
她的身影再次化为一道水流。
遁入无尽的深海。
顾清秋……或者彼岸花，沉默了许久，才重新戴起面具，走出了天鸢海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