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仙子。
洛水仙宗的传奇人物。
哪怕只是从笛剑仙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窥得她在那个时代独属于自己的辉煌。
彼岸花思索良久。
还是走到了那名站在竹林中央，青葱嫩白的手指，正抵在笛孔上女子的身前，深邃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对方。
碧云仙子却完全无视了彼岸花。
她碧色的眸子中好像只有自己的笛子，除此之外哪怕世界崩塌都淡然世外。
“……”
少年低头思考了片刻。
随后抬眸，瞳孔中波澜不起，落下的话语轻的也好像落在纸张上的鸿毛，却让本是柔和婉转的笛音骤然变得急促凶厉。
“你的笛音，瑕疵太多。”
彼岸花完全不在意似乎随时要用音律将他轰杀的碧云仙子，只是淡然地看着终于不再将他无视，正目露凶狠的女子，再次说道：
“不用这么看我，实话实说罢了。如果闻名世间的碧云仙子只有这种水平，实在叫人失望。”
“……”
碧云仙子将竹笛从口边移走，碧色的眸子中凝起深深的寒意，用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外面那家伙囚禁我的残魂在此有何用意，无尽的时间里，也有不少天骄走到我的身前，他们全都试图用各种方法与我交流，甚至急到谩骂的都不在少数。可，只有一个人死在了我面前，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彼岸花摇了摇头。
碧云仙子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却是宛如升腾了三千寒芒，冷得让人发颤。
“他说，我的笛音很吵。”
话语落下的瞬间，恐怖到能杀伐无尽空间，斩开漫长岁月的音韵凝聚在了彼岸花的周身，清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不出瑕疵为何，你便永生永世在无尽的岁月乱流中忍受时间的浪花吧。”
彼岸花未见慌张，伸手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碧云仙子凝出的音韵之上，金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愈发变得璀璨，无暇。
神秘的道文运转，混沌初生至衍化万物的过程不断重复，覆灭，整片天地好像都蕴含在了那双眼睛之中，万古不灭。
“我当然会告诉你瑕疵在哪，但……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音韵被金色的光芒覆盖，消融，彼岸花面具的脸上，浮现了一瞬间的苍白，几根黑色的长发变得雪白，藏匿在了发丝之间。
碧云仙子的眼神却是变得更冷了，带着那抹不变的寒意，轻声道：“好。”
“你若能说出我的瑕疵，此前的无礼，我也自会道歉。”
彼岸花眼里的金芒渐渐散去。
果然……如果没有不展露一些实力，哪怕他真能把瑕疵说出，也会被当成晚辈，根本无法与其平等交谈，更难谈信任。
“仙子以音律入道，陶醉此间不知几载，自是会觉得一介后辈，难以评价仙子笛音……只是，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也没有公平之说。仙子虽在音之一道惊才艳艳，却也未曾寻到真正的核心。”
彼岸花的声音很轻很轻。
说的时候眼里只有纯粹的平静以及默然。
“核心？是什么？”
碧云仙子未曾动摇，却也准备认真听他把话说完。
“人，音，天地，万物。”
“本就一体，本就唯一。”
彼岸花的声音让碧云仙子微微一愣，随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你只会说这种，玄之又玄，哗众取众的话吗？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彼岸花轻声叹了一下，随手斩下竹林中的一节青竹，一道灵气打出，一支青绿的竹笛便浮现在了手中，同时，幼嫩的竹叶也被他以灵气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仙子听不懂没关系，我边演奏，便解释。”
他掀起面具的一角。
笛声随之奏响。
似哀伤，却又似大笑。
笛声悠扬，却又收敛无华，像是流浪已久的无名剑客，又像意气风华的江湖少年。
“此曲得于一故人之手，取名。”
“曾经。”
少年的传音回荡于天地之间，笛音的变化越发明显。
天地好像都成了他传递笛声的媒介。
就连四周的竹林，蒙尘的灰石，都主动与之融为一体。
不是借由笛声使其变化，而是借由笛声与之相融。
“天地，万物，都是道，却也非道。”
“音律在于变之一字，却也不可固步自封，只知催生，不知相融。常言道，音者，如大梦千古，红尘浮光。如果只是一味钻研，却不肯多多感悟，终有缺失。”
“仙子是否觉得……笛音，只出于笛？”
“吹笛，便只可用笛。”
话罢。
竹笛竟被他随手丢向半空，那片悬浮的竹叶恰到好处地凑近了他的嘴唇，引起音律骤变，让整首曲子，推向高潮。
“竹笛，竹叶，甚至根木，花瓣，世间何物不可吹奏？音本就是无形之物，何需借由有形之手？”
音律起伏变化。
风起，云落，花开，叶散。
这首曾经。
是曾经钰璇月，在找到慕寒衣的地方，得到的一块古老玉牌中得到。
兜兜转转，又被他学去。
曾经，曾经。
谁无曾经？
或俯瞰万古，举苍生为棋，引永恒劫数；或天命所归，修无上剑道，斩因果轮回；或自命不凡，求功名利禄，染满身尘埃；或草根贫贱，念偏居一隅，叹浮生如梦；或横跨古今，谋百世果位，得一朝长生。
这首曲子。
道尽人间繁华，却也写满浮生沧桑。
谁也确定未来。
只有曾经可以悼念。
哪怕不甘，哪怕不舍，却也已经淹没在了数不尽的洪流之中，寻也不得，念也不得。
碧云仙子呆愣许久。
眼角竟是缓缓滴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首曲子。
歌颂希望，却又勾引起了每个人心底最深沉的遗憾。
碧云仙子早年踏入仙道之前。
也只是一家无名之户的小女孩。
喜欢扎着两个圆圆的小丸子，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牵着自己阿娘的衣角。
她喜欢听曲。
也向往过穿着漂亮的衣裙，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受到所有人吹捧。
可……她从未设想过，修仙是如此一条漫长的古路。
你向前走。
回首望去。
如梦一场。
最疼爱自己的阿娘老去的那夜，她还沉浸在突破音曲的悟道之中。
苍凉的曲声传遍了无名的小城。
那个老妇人最终也没能看一眼思念了数年的女儿。
等到已经不再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再次踏入，思念之人，早已化为一具枯骨，静静地埋在了一座不算起眼的小山坡。
她大哭了一夜。
闭关前，她从没想到，再次睁眼，已是漫长岁月过去。
从那以后。
她收敛了所有感情。
再也没落过一滴眼泪。
………………
修道之人，观好友青丝白发，看亲朋坟头簇簇。
回忆曾经。
只道当时是寻常。
……………………
PS：诶呀，鸽了好久，不过应该能更啦～嘿嘿，抱歉抱歉喵～咱说会写完，会努力做到的～
音律这里纯粹胡扯，没有一点专业知识～不需要当真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