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与无言。
碧空之上的天穹归于清澈纯蓝，碧云仙子终是平静了心绪，微微抬眸，将缠绕在瞳中的云雾缠绕散去，缓和了那股冰寒，收敛周身那股不散的淡然，略带迷茫地轻声问道：“这首……叫曾经是吗？”
彼岸花无声地点了点头。
水滴从竹叶的尖端落下，折射的曦光卷染着微微的初芒，吹拂过头顶的风算不得柔和，却并不让人感到冷冽。
碧云仙子轻轻绷住嘴唇，紫色的长裙因骤风掀起了小小的一角，雪白的冰蚕袜包裹在那双纤细白嫩的小腿上，小巧玲珑的玉足也包裹着一双白色点缀着淡青的绣花鞋，一眼望去...似有仙气环绕，绣婉的气质衬得此方天地都变得令人惊艳。
她的神情带着些犹豫，秀气的眉额间隐约添了一抹暗香的红袖，檀口微张，气息吐露之间，眼角的泪痕未干，我见犹怜。
“……曾经，曾经。这首笛音，无愧此名。不知，你是公子，还是小姐？”
碧云仙子的声音里，多了一抹释然以及……柔和。
“公子。”
碧云仙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再追问，再次轻声道：“先前说好的，公子说出瑕疵，我也会为之前的失礼的道歉。对不起……”
碧云仙子说到做到，也不会因为彼岸花是小辈，所以撇不下脸，反而很诚恳地弯下腰，恭恭敬敬地为彼岸花道了一个歉。
彼岸花也并非什么也不懂。
连忙摆首。
“仙子不必如此正式，先前我也有失礼的地方，还往仙子不要计较才是。”
说完，他也是抱拳鞠了一躬。
碧云仙子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年纪轻轻，音之一道却已经能修到如此地步，比起当年名震天下的我还要更加可怕，他日成就，我甚至不敢相信。”
彼岸花起身，闻言一愣，在后者无声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仙子言重了，我无非借由了一些小手段，比起仙子在音之一道所走的路，还差的远。”
碧云仙子顿了一下，没再提及此事，而是将手中的笛子随手消散，看着少年那张诡异的面具，有些恍惚地轻声说道：“外界称我为碧云仙子，我也习惯了这个称呼百年，千年……直至我走进那片破裂的天外，也没能再听人唤一声我的名字，它淹没在太深太深的记忆里，连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彼岸花安静地听，不曾出声打扰。
很久很久。
碧云仙子才再次很小声地喃喃道：“季惜雪……雪儿，阿娘很久很久以前就唤我雪儿……”
周遭再次安静了下来。
碧云仙子，季惜雪不说话，彼岸花也安静地沉默。
又过了许久。
季惜雪又喃喃了一声。
“雪儿……”
彼岸花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了一句：“仙子？”
季惜雪没有答应。
彼岸花嘴角有了淡淡的抽搐。
不会……吧？
“前辈？”
“碧云仙子？”
“季惜雪仙子？”
“季惜雪？”
“……惜雪仙子？”
“惜雪？”
彼岸花一连喊了好多个称呼，季惜雪却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失神地看低着头，不言不语。
彼岸花停了一会。
像是有些无奈地，很轻很轻地念道：“雪儿……”
明明声音小的好像快要融进风里。
女子却还是快速扬起了头，迎着有些细碎的曦光，露出了浅浅的笑，那双好看的碧色眸子中，升起了淡淡的欣喜。
“嗯...我在。”
第一次，这位成名在外的仙子，声音里，夹杂了一抹淡淡的绵缠。
“你呢？名字...”
她看着彼岸花，眼里带着一些认真。
“……彼岸花。”
彼岸花撇过头，小声地回道。
“……我不要道号，也不要化名，我要你真的名字，不可以说谎。”
见鬼……彼岸花总觉得，季惜雪水润的眼里，好像真有了一丝委屈。可是……为什么啊？她根本不理解季惜雪这样看中自己的原因。
“……我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
季惜雪的话让彼岸花有些头疼。
“谁告诉你，你告诉我名字，我就要告诉你了？而且彼岸花也不是说谎，我现在就是在用这个名字。”
他的语气算不得好，说实话……他想尽力避免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
多一份牵挂，便是多一份悲伤。
“……那我，要知道你另一个名字。”
季惜雪忽然变得难缠起来，彼岸花压下心里升起的不耐烦，不解地轻声问道：“仙子为何，非要知道名字呢？要不了多久，我终会离开，可能终生都不会再踏入此地，就算知晓了，又能怎么样呢？”
季惜雪眼里多了一抹倔强。
“名字……是很重要的事情。”
彼岸花还是没能敌过季惜雪的眼神。
“顾清秋……”
季惜雪的眼里，万古不化的冰川好像消融一点点。
“那，我便喊你秋儿。”
彼岸花的眼神一颤，却还是没再反驳。
“随你...”
他的声音也变得好小。
季惜雪浅浅一笑。
“还有，不可以再喊仙子。”
季惜雪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有些不悦地说道。
彼岸花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
“……”
没了话题，两人相互看着对方，都说不出话来。
彼岸花眉头微皱，都这样了还不算是过关吗？不是说与碧云仙子交谈，获得她的信任就可以了吗？
笛剑仙还会说话不算话不成？
忽然，两人的耳边，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仙子名讳，仰慕已久，不知可否以此相称？”
那是一道白衣长发，容颜俊秀的男子。
他站在竹林的外侧。
眼神柔和地看着季惜雪。
不等彼岸花反应过来，恐怖的音韵瞬间轰杀向了那道身影，嘴里冷冷念着：“囚禁我的残魂，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死...”
恐怖的音律却未曾将白衣男子伤害分毫……毕竟，季惜雪的残魂实在太弱太弱，主神于无尽岁月前偶然将她留在此处，能保证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不曾消散，已是不易。
男子则还能靠这座古老的遗迹 汲取天地灵气，虽远远不及本体，却也不是季惜雪这道残魂能比。
“我说过……我从没有打算囚禁你，也从未有过这类的想法，只是如果离开这里，以你这道魂体残余的力量，不过百载，便会消散在这片诡异的海域。外界有着恐怖的存在，你要说你，连我的本体……都只能仰望。”
“仙子……你的本体我没能守护好，这道残魂，无论如何，我也不允许她消散。”
笛剑仙的话听起来诚恳无奈。
却又何尝不是自私地想将季惜雪最后的残魂，私自侵占，不肯相放呢？
“哪怕消散在外界，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季惜雪的音律再次响起，毫不留情地杀向笛剑仙。
笛剑仙微叹一声。
“这是我们第二次交谈，如果可以，我不想像上次一样，再让你消耗得残魂不稳，差点消散。”
他再次挡住了攻击，眼神始终停在季惜雪的身上，满是挣扎与无奈。
“死。”
季惜雪根本懒得听笛剑仙说话。
不顾消耗地唤出无尽音韵，使出无上秘法，只为击溃对方。
笛剑仙用出某种秘法挡住之后。
眼神终于看向了彼岸花，竟是有些恳求地传声道：“小友……可否拜托你，莫要她如此这般？”
彼岸花终于理解了现状。
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不是……笛剑仙，以仙名命，这么能舔……这么深情的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