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还是和正午一样明亮，真是奇怪的感觉。”斯蒂乐在钟楼上眺望远方魔界的夜景，发出无意义的感慨。
和光明界不同，魔界没有白昼，那里的生物都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而且和光明界相反，他们在夜里才会升起红月，为魔界洒下珍贵的月光，因此魔界生物基本都在夜晚活跃。
额，或者说，有月光照耀的夜晚才是他们的“白天”。
“是啊，不过黑暗马上就要来了……”妮芙忧心地俯视着钟楼下的教堂。
一语双关，不仅仅是指午夜替代白昼的夜空，也指被镇长的邪恶仪式召出的无解黑暗。上一次，从这里诞生的黑暗吞噬了所有活物，她这一次也没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这里所有人都要出意外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开始期待自己的死法了吗？”斯蒂乐一只手放在窗台上撑着脸颊笑着看她。
妮芙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这一点都不好笑。”
斯蒂乐直起身：“抱歉……”
到底该怎么做呢……妮芙脸上没有笑容……斯蒂乐初次遭遇这一切的时候，一定在将死之际想到了什么，否则没必要把这座钟楼诡异地融进猫箱内部。
但她自己也被洗去所有记忆的提示，想解出来还是过于艰难了。何况妮芙的记忆恐怕也出现了问题，对那段重要的经历没有任何印象。
“我的小星星啊，你说我当时伪造神迹救了你，那这座钟楼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再一次伪造神迹吗？是要划开汹涌的大海，还是召唤吃尽一切的蝗虫啊。”妮芙看着这片无可救药之地，发出深深的叹息。
斯蒂乐没再对“小星星”的昵称发表什么过激意见，只是心平气和地问姐姐：“不用那样的神迹，学姐只需要好好看着我就足够了。不过，学姐的记忆被篡改过，那还记得我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就管我叫‘星星’。”
“欸？”，妮芙讶异地打量这座钟楼的内部，“这里？怎么会？”
这座凭空出现的钟楼完全是缝合怪，外观和教科书上的温斯特钟楼一样（那可是五十年前的照片，他们早就把瓦片换成红色了。——温斯特当地人妮芙语），但内部构造和斯蒂乐老家那座完全一样（斯蒂乐认证），别的不说，温斯特钟楼内部可没有这样的拼接木石窗台，和窗台上的粉色小花，想必这都是来自斯蒂乐童年的记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教会的净水之廷啊。你被修女牵着给我，那么小一个，穿着白裙子，还不到她的腰。眼睛比李子还大，金色的，乖乖的，抓住我的裙子就不放手，当时多可……”
“停止！”斯蒂乐打断学姐的温馨回想，有一点点失望，“才不是那样呢，果然这一段记忆也被洗掉了。”
妮芙大吃一惊：“什么，我们在那之前就见过面吗？”
“本来就是的，那之前就见过的，在你跟着大主教到我们那里准备赐福的前一天。”斯蒂乐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把之后的话出来。
“我当时……打了你一巴掌，还，还踢了你一脚……还想把你的钱偷走……”她越说越小声。
妮芙：“……当时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不自在地把长发向后撩：“没什么……就是没东西吃，溜进钟楼里的厨房偷东西，刚好撞见你在帮忙。”
她那时已经是偷食物的惯犯，仗着身量小，常常从狗洞溜进钟楼，偷拿教会放在那里的土豆、洋葱什么的，运气好没被抓住过。第一次失手就是被到厨房帮忙做事的妮芙抓着不放。
“你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新来的，不过那时还不知道你是跟着大主教来的。居然抓着我想把我送到孤儿院……他们都知道孤儿院不会要我的，看见我赶走就行。”
她说得很轻描淡写，妮芙听着听着忍不住牵住她：“对不起，我居然，把这些都忘记了。”
斯蒂乐笑笑，居然有点高兴的样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想不起来其实也好。你当时一片好心想帮我，我只想逃跑，对你又踢又打的，把你的裙子都弄脏了，太糟糕啦。”
学姐当时提着她的四肢，不顾她大喊大叫，把她关进自己在塔顶的卧房里，打定主意要让她这个流浪儿学好。
“你叫斯蒂乐，是星星的意思！名字这么好，怎么可以偷拿东西呢！”
听到她的肚子叫，还往房间里送了一盘饼干牛奶才去找教习修女商量。
可惜还是被她弄坏门锁逃跑了。
“不过”，斯蒂乐有点俏皮地转身，慢慢地走到塔顶上，“学姐在那时就注意到我，一直想帮我，才会在之后第一个发现我想跳下去吧。我当时特意挑了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除了学姐，也没有其他人发现我在那里呢。大家都看着大主教，想得到他的祝福……”
“只有学姐看到我，想要给我祝福。虽然学姐已经不记得了。”
妮芙也走到塔顶，看着回头微笑着的斯蒂乐，她的身后是魔界光明界分割而合一的奇妙光景，夜风轻轻拂动她的粉色长发。
妮芙感到心脏传来的隐痛，她怔住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她们脚下传来，掩盖轰鸣的枪声，斯蒂乐的额头沁出一点红色，黑暗也从光暗的分割线汹涌前进。
她还是那样笑着，从塔顶缓缓倒下、坠落，但眼睛不错一点地注视着她。
妮芙瞳孔骤缩，追着她想要拉住她，却和她一起坠向塔底。
从教堂地底满溢而出的噬人黑暗也兴高采烈向她们冲锋，等不及把她们收入腹中。
远处的黑影咧开一个角度很大的笑容，放下手里的枪械，似乎很是高兴。
“人类的发明真好用啊……虽然上一次没能成功，这一次可不会再失败啦。”
黑影很有兴致地看着凶恶的黑暗吞噬她们。
“游戏结束啦，第七魔女……”
永远，永远，留在这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