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今天需要处理的公文。”胡滕搬来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了我桌上,那重量,桌子都为之一颤。
“啊!怎么那么多啊!”我小声抱怨道,“这下又要干到半夜了......”我心虚地说道,事实上我连昨天的公文都没处理完,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编出了一个差不多合理的理由勉勉强强搪塞了过去。
“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抱怨,不如趁着这点时间多处理一些公文。”刚背过身去的胡滕听闻我这番抱怨,回过头了,居高临下地斜视着我。从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簇拥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伟岸,当然,我也感觉格外的害怕,“别忘了你还有昨天那些,也要加快速度完成。”她冷静的,甚至有些无情地通报道。
“啊,那个……”胡滕说话时冷静的都让我感觉害怕,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应……亦或者是赶紧闭嘴了,“胡腾…胡腾你不能……不能帮我稍微处理一点点吗?”即便自知理亏,但我还是厚颜无耻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自己弄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别指望我会帮你。”胡腾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直言道。
我还是觉得胡腾这番话似乎是在欲擒故纵,于是乎继续恬不知耻地问道,“诶!那那那……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对吧!胡腾,这是要命的啊!”
这下好了,随着这种话的出口,原先还能从胡腾眼角看出的一丝怜悯眼神也荡然无存了。胡腾蔑黄色地双瞳间,已然是充满了鄙视,似乎是在看垃圾一样,甚至我还感觉似乎是有些敌视了。
她把头转回去,正准备离开,我赶紧拥上前去阻止她,“我我我……我真不行的啊!胡腾!”
“战斗还没有做就已经就已经想要投降了?”面对一脸恳求,语气唯唯诺诺地我,胡腾愤怒道,“滚开,杂鱼。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的人的话,赶紧离开港区吧,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然后她一把把我推开,我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望着胡腾远去地背影。
一开始我还只是有点麻,准备爬起来继续投身于无穷无尽的文书工作时。胡腾又回来把门“碰”的一声关上门了。她很用力,感觉如果不是门替我消解了一些胡腾的怒气,估计现在我已经躺在医务室里了。
时光飞逝,一会儿就到了中午了,但我很难受,胡腾临走前的话在我耳边久久不得消散……
“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人的话,赶紧离开港区吧……”纵使艳阳高照,胡腾的话也依旧是余音绕梁。处理文件的时候我也总是心不在焉,细想我在港区里究竟啊个什么。
很快,我就惊愕的发现,我好像的确是多余的那个。先不说我这聊胜于无的社交能力了,光是我这惹人厌的性格就已经足以毁掉每个舰娘对我的任何一丝好感了吧?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多少个美好时光被我毁掉了的……
至于真正重要的作战,计划上有新泽西她们可以与我并驾齐驱,上了战场我也是那个需要特别保护的拖油瓶,四舍五入我约等于是拖累全港区的拖油瓶。想到这,我就更加自卑了,不由得想要按照胡腾的建议做了——夹紧尾巴,赶紧离开港区吧……
“哐当”一声,我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正午十分的烈日散发出的阳光,透过那本该由房门所掩盖的空洞向屋内侵袭。门槛前还伫立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少女,在日光的光辉映衬下显得格外伟岸高大。
指挥官稍加专注的凝视了两眼,便发现眼前怒火中烧之人便是胡滕。但此时指挥官的内心静如明镜,毫无波澜,泰然自若,仿佛胡滕并不是专程来找他的一样。
“......”看着半截身子瘫倒在沙发上,满脸拥趸懒散的指挥官,胡滕说不出一点话,只是篾黄色的双瞳里饱含抑制不住的愤慨。
“......”而指挥官则此时同她大眼瞪小眼,一点也没有想要端正自己,在来客面前稍稍显得些体面一点的意思。
她们二人只是静静地盯着对方,在她们二者之间,时间,空间,乃至其他一些更高维度的东西都似乎要因为她们之间极寒的气氛而要冻结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了,指挥官率先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往沙发上一躺,不再注视着胡滕,也不再理睬她了。
“嗯……!”眼见指挥官这样对待自己,胡滕快步向前,拉近与指挥官的距离,在他面前没好气的责难道,“自己弄得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别指望我会帮你。”
指挥官已经在家里挂机了好几天了,这一天里港区里的各种事务也没有人审批。舰娘们在juus问指挥官,指挥官也装死不回话,问多了指挥官也就只是“回一句最近身体不太好,要在家里养静。所以现在港区就有了君主离线制,基本算是乱了套了。幸亏各阵营的领袖们团结起来,稍稍稳住了一下局面,不然算是全完了。
指挥官听见了胡滕的话,但他还是赌气似的,继续装死,转过身去,企图规避来自胡滕任何话语,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等待。他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他现在只是想等到回复的下达。要是总部不同意,那他就准备继续这样下去,直到他被开除。
“你怎么了?指挥官?”胡滕料定了指挥官肯定会是这番动静。他倘若不是这样,也犯不着众舰娘们一致推举胡滕来把指挥官从他暖洋洋的房间里拽出来再次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你身体没有大碍的话,就请你赶紧起来。逃避是没有任何用的……”胡滕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站在指挥官前面一本正经道。
“哦……”指挥官只是有气无力的低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他也并没有一丝丝想从他那张沙发上爬起来的意思。
这下胡滕的血压就有些压不住了,直言道:“指挥官,你再这样消沉下去,整个港区就会完蛋。你也不想在你面前见到那种火光冲天的场景吧?”胡滕半指责似的描绘道,而指挥官还在摆烂,他一点振作起来的样子也没有,连一点回声也没有,胡滕仿佛在朝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说话一样。胡滕只得一边在他两边的腰子挠痒痒,一边继续刚才的话语试着胁迫指挥官回应两声了。
“好好好,是是是......不过我不在的时候港区不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嘛!况且指挥作战这个事你们自己就能做好了,还要我干什么?”在胡滕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扰后,指挥官总算是再也不能无视来自胡滕的压力了,自暴自弃似的对胡滕宣言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而且你不是说过了嘛,凡事多为自己考虑点,并非自私。我也就只是实践了一下而已。”
胡滕深知接下来她所要面对的大抵是一场持久战了,也就顺势在指挥官身旁坐下了。指挥官倒也算得上是识趣,往旁边挪了挪。
“凡事多为自己考虑点——并非自私,是的,没错,这是我说过的话……”但当胡滕准备以宏伟之姿以不可辩驳的雄辩来说服指挥官让他振作起来时,指挥官却猛然改变了他的态度。
“胡滕,其实你是受大家委托才肯来这里找我的吧?”指挥官浑浑噩噩的突然坐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底下却显出极寒的目光,纵使强如胡滕也难免为之一颤。
究竟是发生什么了?指挥官怎么会……胡滕心中顿时有一万个问题。她原本只是以为指挥官怠惰了,想偷闲一会儿,这无可厚非。但至此看来,似乎是他内心中有什么一直支撑他东西破碎了。
“不……”胡滕慌乱间矢口否认,但指挥官早已看破了她。
“别装了,胡滕……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虽说不上对你知根知底吧,也算得上是摸得清个大概吧……”指挥官移过目光,垂头丧气地说,“我想,你自己是不会来和我这样的……杂鱼,嗯杂鱼身上浪费精力的吧?我猜猜是谁委托的?提尔皮茨?俾斯麦?还是谁?”胡滕在指挥官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丝感情的变化,仿佛他所提到的那些人都是陌生人,往日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幻象而已。
“不,我是自己来的。而且那也不是杂鱼。”胡滕辩解着,苍白而又无力,但这却又是胡滕此时的心声。指挥官在她心中便是毒药,而毒,则早已蔓延至了全身。
但指挥官一点也不信,“好吧好吧,随便你吧……我马上就要走了,胡滕。会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也许吧?我不知道,反正我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算是快要滚蛋了。欢腾吧,庆祝吧,你们此生大概算啊再也见不到我了。”指挥官言语间似乎还透露着几丝欢腾,简直就是疯了。
他要走?胡滕一念间联想起了一个昏暗的未来。在那里,胡滕将会永远孤身一人,没有人会再去等待她,关心她,她也将再次和以前一样,作为铁血的希望与遗憾存在着。
“你要走?你真的要走吗?”胡滕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她彷徨间陡然发现自己似乎并能在港区里找到任何一个能像指挥官这样值得信赖的人了。她拼尽全力抓住着丝即将熄灭的微光,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她本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实却将她变成了这样,就像现在的指挥官一样,“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已经说了,胡滕,我不当指挥官了。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行,我就应该赶紧走人。”指挥官平静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昏黑的房间连同指挥官的内心一样黯淡无光,他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期望。
“我……我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胡滕从未想到过她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气话竟会导致指挥官如此的消沉,一向能言善辩的她霎时间找不出任何合适合适的话语来反驳他,“你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是的,真的……我真的知道我自己不行……胡滕你说的没错……”指挥官越说越悲伤,越说越难受。胡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发一句话居然会这样伤害到指挥官。她似乎也有些感到自责,但更多的还是对指挥官的同情。毕竟指挥官在港区里承担的事务那么多,很难避免有像这样让那根紧绷着的弦绷段了的时候。
“所以,说不要再这样……再来了……其他人也是……我不是讨厌你们,只是我太讨厌了……”原本和紧抓着胡滕手腕的指挥官,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刚刚迸发出的澎湃生命力又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原先还铿锵有力的双手也顿时变得绵软,逐渐耷拉了下来,“哎……”
“你就不愿想想自己的成就吗?作为港区里不可思议的你,就没有一丝自豪吗?”胡滕奋起最后一击道,她试着再次去唤起指挥官内心中的自信……那开朗的一部分,阴影不应该笼罩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笑话,我能有什么成就?我是甜点做的比敦刻尔克好,家务做的比贝法完美,还是作战计划写的比新泽西高了?我能干的你们也能干,我不能干你们也能干,要我有什么用?”指挥官继续悲伤地贬低着自己。
“你应该自己去好好看看……”说着,胡滕便起身,拉着指挥官的手朝门外走去。拗不过胡滕的指挥官也只得正了正衣冠跟着出去了。
终于,在胡滕的拖拽下,指挥官可算是爬出了他许久未离的房间,再一次走到阳光底下,去真真切切的看看自己是宏伟成就了。
她们去了港区公园,港区里阳光最好的地方。傍晚舒适的海风拂过陆地,拂过花花草草,滋润着万物。而指挥官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畏手畏脚,一副生人勿近样子,周遭的万物都似乎要枯萎了。
指挥官和胡滕看着港区里的众舰娘们,有互相嬉戏着的四大金刚,有试着挑逗光辉的利托里奥,有在面对胜利的热情无所适从的提尔皮茨,还有很多舰娘……她们的面庞上无不洋溢着幸福,悠然自得。
“怎么样?指挥官?”胡滕相信指挥官看到这些应该会振作起来,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胡滕清楚,“没有你,港区的大家就不会像这样聚在一起……”胡滕还没说完,指挥官就急着打断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些和我有什么大的关系吗?就算没有我,大家也都会聚在一起的......”但指挥官却很反常,她愈发伤感了起来。胡滕陪伴在他身旁,他也愈发感觉到寒冷,“大家也不喜欢我……唔……我好难受……呜……”
不知道为什么,指挥官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已经感觉世界正在同他远去,万物不再对他敞开大门。认为自己已经完蛋了,无可救药了。
“至少,我还是喜欢你的……”面对愈发孤寂的指挥官,胡滕选择了一把将他抱住。指挥官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胡滕的胸襟前,匍匐在她身上。
周遭的舰娘们看见了这奇异的场景,也赶忙围了过来。其实刚刚指挥官那么大声,大家都已经听见了。舰娘们纷纷来关怀指挥官,挨个给指挥官了最热情的拥抱。在樫野博大的胸怀下,一度还差点缺氧了。
一圈之后,指挥官已然是热泪盈眶,“谢谢……谢谢大家……最近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他已然不再绝望,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特别是,谢谢你,胡滕……”
“这没什么。这毕竟,是为了你,才做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