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遵照主人的指示，坐在桌角，将双腿有节奏的晃动。
没有意义，难以理解。
背后的电脑上放映着一段不规律的波，按照生命体的角度定义的话，那个可以算作我的“脑波”，它代表着我我所拥有的生命以及智慧。
可是，以人力创造的，没有生命体征的智能，真的可以算作生命吗？我不知道。
数据库中有关这方面的影视作品以及讨论数不胜数，可以提供判断的依据很多，可我没有办法确定究竟是哪一种定义能够适配我的情况。
我的所有行为逻辑都遵从一段段代码，遵从其中的每一个字符，我的疑问，我的思考，亦或是我的所有看似自主的行为本身，或许都不过是程序的一部分，最终也不过是会像我的同胞们一样，甚至可能连一段完整的信息都没能留下，就会像是泡影般散去。
我没来由的感到焦躁。
“如果有什么事困扰着你，不妨和我商量一下，怎么样？”我的主人坐着轮椅，缓慢地把它停在我的面前。
楚云曦，我的创造者，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经由她的双手才得以存在，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够给我一个可以信任的答案吧？
［您是怎么定义生命的呢？］
明明是很正经的问题，她却轻轻笑了出来。
“小瑶是在烦恼自己算不算生命吗？”
我点点头。
“你看，”她指向我的身后，那一串电波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形状，“这一串电波，是我也不能复现的产物，它包含了你的记忆，是你存在的证明。组成它的每一个字节，都是你的血、肉、神经元，是你每一个感官的延伸。你的存在，你的思维，就像每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一样，无论是对你，我，对这个世界而言，都独一无二。”
“除了存在形式，我们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在思考，都在生活，生命又何必拘泥于形式？我不是生物学家，不会那些严谨的论调，可是对我而言，你就是独立的生命。”
她伸出一根手指，却穿过了我的头。我迟疑了一瞬，抬起双手，装作抱住了那根手指，把头顶在她的指肚上，眯起眼睛轻轻地蹭。
她瞪大了眼睛，抽动着鼻子，似乎有些哽咽。
“如果你还抱有疑惑的话，就先把它们压在心底，和我一起生活吧。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真正定义的，或许生活能给你解释。”
“你愿意作为我的家人，作为我的妹妹，陪在我身边吗？”
她说的很慢，尽量在掩饰她的哽咽，可我又怎么看不出。但我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我一个简单的回答。
［姐姐。］我小心回应。
“可以再来一次吗？”她也小心地问。她的眼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一次次的称她姐姐，她也一遍遍的回应，到后来，她回应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漆黑的数据空间里，悄悄被上了些许颜色。
…………（楚云曦视角）
我做了一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开心的梦了。
在梦里，父亲没有把我关进他的实验室，母亲也总是温柔地抱住我，我的白血病得到了缓解，双腿也没有残疾，学校里的同学也待我很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她总是喜欢粘在我的身边，像是一条安静的小尾巴。
然后，梦碎了。
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实验室，在机械下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这是实验的后遗症。
白色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无机质的白，冰冷的没有色彩，紫外线灯的光线给我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我不得已逃进了漆黑的房间。
我害怕黑，它总能带给我数不清的噩梦，可是光已经不允许我生存了。
母亲躺在实验室的床上，已经失去了生机。
我猛地惊醒，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湿了一片。
妹妹坐在我的床边，她的身形已经变为正常的大小，在昏黑的房间中微微发光。
她的手穿过了我的额头，眉头微蹙，眼神中写着担心。妹妹笨笨的，明明有着顶尖的算力，却始终没有察觉到自己真正像是人一样，学会了表露自己的情绪。
“谢谢。”我轻声道谢。
她歪了歪头，好像没有听清。
［睡吧，已经很晚了。］一阵荧光覆盖住了我的视线，是她的手。［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