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本应就此回归现实的贺夕明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能如愿脱离移情状态。
他仍身处凶手抛尸的那艘船上,仍在漆黑的江面漂流。
头顶的月色静匿而皎洁,穿透云层,洒在贺夕明的手上,宛如实质。
一阵夜风轻轻吹拂而来,甚至令他打了个寒颤。
没能回到现实不说,移情中“模拟”出的这一切虚假的感受,竟然在此刻变得更加真实了!
怎么会这样?!以前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如此长时间,且稳定的,被困在移情状态中。
难道我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异能完全失控,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么?
可我明明有按时吃药啊?难道…是近期使用能力过度了么……
贺夕明背靠船舷,重重地坐到甲板上,心中思绪杂乱,又惊又疑。
面对这种从未预想过的局面,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以往在移情时出问题,顶多是在代入凶手的过程中影响了精神,支撑不住了,不得已提前回到现实。
可这一次却恰恰相反,贺夕明顺利完成了移情,还原了凶手作案的经过,并未有任何不适之感。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却偏偏在“离开之际”出了差错,这让
正常情况下,贺夕明只需一个念头,便能随时解除能力,切换回现实。
即便是遭受自身异能副作用反噬的时候,也只是短时间产生幻觉,陷入不完全的强制移情。
夜风寒凉,吹得贺夕明有些坐立不安。
他从甲板上站起来,开始踱步。
夜空中繁星点点,星光熠熠。
此时的贺夕明却无心欣赏,苦苦思考着脱困的方法。
他深知移情状态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中并不相同。
有时他在移情中经历了许多事情,跨越了许久的时间,现实中可能也仅仅是过了几分钟甚至几秒罢了。
也就是说,在现实那边,等秦风发现他的异常并采取措施之前,他或许还要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待很久很久。
但长时间处在移情世界中,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过度代入凶手的精神世界,直至疯魔。
贺夕明曾短暂体会过那种感受,那种失去自我…沦为“怪物”的感受。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贺夕明已经不是病情加不加重的问题了,而是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精神病。
怎么办?继续等待下去,指望秦队那边将我唤醒么?
可若是时间拖得太长,我又该如何是好……
保险起见,必须找到方法自救才行!
那么…我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
。。。
随着时间的流逝,贺夕明的心也在不断下沉。
沉思了许久后,他不再踱步,双手撑着栏杆,伫立在船头,举目远望。
越过滚滚流动的江水,看向岸边。
江北市港口亮起醒目的灯光,是一抹诡异的红色,印在贺夕明的瞳孔中。
仿佛是刻意在此时出现,为他指明着方向。
有港口的地方,就有人。
既然贺夕明此时代入了凶手,掌握着凶手的杀人技巧。
那么,他完全可以趁着自己还保有本性,还未过度代入凶手前,故意去经历一些残虐的杀人方式来强行刺激自己,让自己的意识无法忍受,进而脱离移情。
在以往的案情中,贺夕明曾有过多次,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迫提前结束了移情。
而现在,他产生了主动去制造这种情形的想法。
这虽然看似是火上浇油,使自己加速陷得更深的做法,但其实不然。
就算贺夕明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因为代入凶手的视角,随着时间不断被凶手代表的那份意识所同化,进而认可凶手所做的一切。
而主动去“刺激”自己,则是明确的知道这是“错”的,是“故意为之”的,反倒不会有太大心理变化,只停留在表面上的感官冲击。
既然都有负面作用,贺夕明选择二者取其轻。
短暂的刺激即便猛烈了些,也总比潜移默化的长久侵蚀要好。
有了想法便去实施,也好过坐以待毙。
贺夕明毅然调转船头,朝着港口方向开去。
不多时,船临了岸,贺夕明也不顾停泊,直接跳向港口。
便看到附近有一个值夜班的保安,正提着个手电筒,四处巡逻。
其身上穿着的保安服,甚至精细到印有对应单位的名字。
虽眼前所见的一切,只不过是贺夕明脑中下意识的情景模拟,但其逻辑性还是很强的。
贺夕明深吸一口气,微微弓着身,静步尾随了那保安一段路,手中则是握紧了匕首。
待那保安行至无人处,贺夕明快速从其身后接近,一手死死捂住后者的口鼻防止其出声,另一只手则狠狠拉动匕首,在其脖颈处用力一抹。
“哧……!”
利器割破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贺夕明耳中,让他本就激烈的心跳猛地又加重几分。
一种莫名的兴奋占据着贺夕明的大脑,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温热的鲜血不断从保安那破开的劲动脉处溢出,如同泉涌般洒向地面。
在贺夕明的控制下,保安仅仅挣扎了一小会儿,便再也没了动静。
然而,做到这个份上,贺夕明却并没能从移情中脱出。
果然…这种程度远远不够么……
对于早已见识过许多杀人手法和尸体的贺夕明来说,眼前的保安之死,根本算不上足够的“刺激”。
我还要更多……!
于是,他开始对这具尸体进行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迫害”,几乎把他能想到的各种能用匕首做到的残虐手段,都用了一遍。
终于,当他强忍着将尸体剖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终于是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皆产生了极大动摇。
几乎是同时,这整个由移情所创造的虚假世界,也开始随之崩塌。
。。。
。。。
“这小子…这次怎么这么久还没好?不对劲……”
。。。
“喂!!夕明……?夕明……!?”
。。。
“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千万别陷进去,快清醒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中,贺夕明听到了秦风的呼唤。
在这声似远似近的呼唤声中,贺夕明那原本完全堕入黑暗的视野中,开始出现一道模糊的裂缝。
裂缝中透进光来,形成了一道轮廓,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的轮廓。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疼痛,贺夕明猛地睁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给了自己一巴掌的秦风。
愣了几秒后,他终于是清醒了过来,不过浑身都感觉十分的疲劳,有些摇摇欲坠。
他强撑着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对秦风说道:
“秦队…你下手也忒重了吧,我感觉我的脸好像被大象踩了一脚……”
见他清醒过来,秦风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呼——你小子…还有心思扯蛋呢,知不知道你刚刚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跟灵魂出窍似的,差点吓死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为了不让秦风太过担心,贺夕明挠了挠脸颊,随口糊弄道: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刚刚移情太投入了而已……”
“真的?不是异能的副作用之类的么?”
“这……”
“唉,跟你强调很多次了,不要太勉强自己,瞧你这样子,站都站不稳呢,还没事……”
“抱歉……让你担心了……”
见秦风识破,贺夕明也不再掩饰,身子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秦风叫来一名新来的实习探员扶起他,本想直接让人送他回去休息,贺夕明却坚持将刚刚移情的收获告知后再走。
。。。
“这样么……我会作为参考的,”秦风听完,又催促道:“你早些回去休息,我让小刘安排个医生给你看看,最近和开膛手有关的案件频发,你可能是异能使用过度。”
据秦风介绍,扶起贺夕明的这位实习探员名叫刘启,是贺夕明辞职后新来的。
在刘启的搀扶下,贺夕明坐上了车。
在车辆启动前,秦风突然又赶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秦队,还有什么事么……?”贺夕明有气无力地问道。
“算是吧,刚刚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为了查明你的自愈能力,把你的一份血样送去了总部那边的实验室进行检测么?”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现在结果出来了,具体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总部那边说是会派人过来单独找你面谈,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我通知你一下。”
“额……干嘛不直接把结果发给我呢?还从总部派人过来单独见我……”
“谁知道呢,估计是你的这种情况很少见,颇有研究价值吧,可能的话,你尽量配合一下吧。”
“嗯。”
答应下来后,贺夕明便乘车离开了江滩。
他虽对秦风最后提到的那些话有些在意,但身心上的双重疲惫,却让他不愿多想。
即便成功脱离了移情状态,那一幕幕残虐的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现实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当时为何会想出那种极端而疯狂的方法呢?
这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就算解释成被移情所影响也有些奇怪。
而且总感觉,近期的这几次移情,都有些类似的、莫名的异样感。
明明很符合开膛手的作案风格,而且带给我的感觉也和以往一样。
但就是仿佛有一次薄纱将其罩住了,应该说是……“模糊”么?
。。。。。。
如此想着,贺夕明越发的觉得疲累,就这么在车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