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告诉我…总部派你过来调查，是因为怀疑我和Amy是一伙的……”
贺夕明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比起被当作精神病，他更接受不了被冤枉成罪犯。
无视贺夕明的不悦，玛利亚轻轻用食指点了点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强调道：
“我可没这么说，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基于你现在的病情和处境，去深究过去这些罪状也没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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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之所以派我过来，只是希望能通过你找到Amy，从她身上挖掘出‘永生之血’的秘密，这对整个人类社会都具有重大意义，绝不能让ICA这种唯利是图的‘蛀虫’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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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给予协助的回报，对策局可以为你申请更好的医疗服务，并在你出院后抹除你的案底，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既往不咎，不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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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的话仍在继续，贺夕明却已经听不清了，或者说，他不想再听。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煞有介事地找过来，说着一些不知真假、冠冕堂皇、屡屡扰他思绪的话，不过又是想利用他罢了……
一直以来，贺夕明似乎在被各种各样的人利用。
利用他的能力，利用他的情感，利用他那逐渐支离破碎的人性……
有时候，贺夕明会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自己如同牵丝的傀儡一般活着。
但他一直都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源头，那只“牵丝”的手，其实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似乎总是被名为“责任”的枷锁束缚。
七岁前，他是福利院里的孩子王，他的“责任”是为其他孩子们撑腰；
被贺夕妍一家收养后，他的“责任”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儿子”，一个称职的“哥哥”；
养父母双亡、妹妹又患上晶化病后，他的“责任”是撑起这个只剩他们兄妹二人的家，为妹妹的医疗费四处奔波；
加入对策局后，他的“责任”是对抗那些隐藏在城市阴影中的罪恶，直面那些深埋心底的黑暗……
正是这些难以割舍、不断累积、又不断攀升的“责任”，成为了贺夕明被他人利用的软肋。
而如今，这些支撑着贺夕明一路走来的“责任”，全都不复存在！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用再为自己负责。
因为那是他的主治医生，和关押他的这所精神病院需要考虑的事。
所以贺夕明的回答是：
“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关我屁事……？”
他不等玛利亚说完，直接把桌子一掀！
“贺夕明，你冷静一点。”
好在王磊及时接住，才没有砸到玛利亚。
只不过一旁趴着桌子睡觉的音爆就倒霉了，失去了支撑的他径直倒在地板上，直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带着倦怠的语气轻轻嘀咕了一声：“嗯？你们还没谈完么……”
不过当他瞥了眼周围的情况后，竟就这么保持着倒地的姿势，继续睡去了。
贺夕明的这一举动，吓得守候在他身侧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们急忙将他架住，反复确认他并未发病，只是发脾气了，才心有余悸地放开了他。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贺夕明回到自己的床上，像是个死人般直直地躺下了。
“贺夕明……！我们这可是在给你机会，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呆在精神病院里么？你觉得你的妹妹，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么？”
玛利亚走到贺夕明的床边，试图继续劝说。
可她不说后面半句话还好，一提到“妹妹”二字，立即刺激到了贺夕明。
“闭嘴……！”贺夕明捂着耳朵，将自己的头埋入枕头中，想要隔绝玛利亚的声音。
但玛利亚却不依不饶：
“不要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么？你难道就甘愿蜷缩在这个鬼地方，当一个懦弱的疯子？”
这句话宛若雷击，重重击打在贺夕明那本就不稳定的精神上。
他顿感头晕目眩，伴随着一阵耳鸣。
可随后，耳鸣声又逐渐被一道道存在于记忆中的“幻听”所取代，那是……他的妹妹贺夕妍的声音——
“……呜嗯…礼物要花钱的，还是算了吧……”
“倒是哥哥你，都正式参加工作了，也该买身像样点的衣服啊，别总把钱浪费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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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死了！慢死了！慢死了！哥哥慢死了！这么晚才来看我！”
“什么琐事比你最可爱的妹妹还重要？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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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下个月咱们市好像有‘夜荼蘼’老师的线下签售会，我……我有点想去……”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哥哥你给买个好看到爆炸的生日蛋糕就行了！不过不要太大哦，不然吃不完就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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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真是的，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啊！”
“唔……看在哥哥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下次这种时候，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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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咳…咳…你早点回去吧，看这天…可能要下雨了…咳…咳…”
“…算上今年，你都母胎单身二十三年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呀……”
“哥…答应我好吗……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不要总是为了我的幸福牺牲你自己的生活……”
“这样的话……我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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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妹妹的话语一遍遍冲击着贺夕明的理智，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妹妹被烧成焦炭的那一幕。
但他做不到……
妍妍……不…不…！
该死！！
还未等贺夕明发作，他的主治医生便慌不迭地拦在了他和玛利亚之间，汗流浃背地对后者劝阻道：
“哎呀！！这位对策局的女士！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刺激我的病人了！他的‘事情’在江北市已经闹得够大了，很多人都在关注他的情况，请别再给我增添工作难度了……”
玛利亚面无表情，语气坦然地道：
“我更愿意称之为‘刺激疗法’，你虽然是他的主治医师，但我比你更了解他曾经历过的那些事，与之相比，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又望向在床上颤抖着喘着粗气的贺夕明，如同挑衅般说道：
“你说对吧，贺夕明？”
这一刻，贺夕明终于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猛地从床上跃起，踹开挡在他面前的主治医生，一拳狠狠砸在玛利亚那张带着瘀伤的苍白面孔上！
感受着拳头击打在皮肉上的真实触感，贺夕明瞬间陷入了幻觉中去。
他曾移情过的那些罪案凶手，那些扭曲的杀戮欲望，再一次侵蚀了贺夕明的心智，并且前所未有的严重。
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他心中呐喊：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把她扒皮、拆骨、分尸、活埋、焚烧……
把她烹成佳肴…一口口吃掉……
这……才是我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