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眼看唯一的出口没了，庄小满只能另寻他法。
她使用自己这具身体拥有的另一种异能，也就是林心璐的“同化”异能，尝试改变墙体的结构，开出一条路。
但毕竟是第一次使用，她极为不熟练，效率捉襟见肘，根本来不及逃离林心璐的攻击范围。
就在她准备回头拼死一搏时，她怀里的贺夕明的头颅已经恢复了声带，忽然开口了：
“太好了…妍妍没死……是你救了她么？”
“阿明……”看着贺夕明如今这般惨状，庄小满心痛地点点头。
“我能看出来……你是小满对吧……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那只黑猫……你一直在帮助我……谢…谢……”
贺夕明口中噙着着血，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
“把我留在这里……你快逃吧，带着妍妍一起逃……林心璐的目标只是我，只有我留下，你们才能活下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怎么能就这么……”
庄小满眼中含泪，将贺夕明那已然开始生长肋骨和肺部的残躯，放在了刚挖出半截隧道的墙体中。
随后，她完全释放异能，整个人被火焰吞噬，化作一个高大的火人，拼尽全力向林心璐的方向倾泻烈焰！
然而火焰的焚烧速度，却只是堪堪抵消了林心璐的肉体恢复速度，并不能阻止后者的吞噬进程。
贺夕明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他清楚的知道，密室中的氧气含量会随着火焰燃烧不断消耗，庄小满的异能在这种环境下并不能拖延多久。
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手……长出来了……”
贺夕明看着自己逐渐成形的上半身，用刚刚生长出来的双手在地上爬行，越过拼死抵抗的庄小满，向着林心璐的方向爬去。
他要亲手结束这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段距离很短，仅仅五米不到的距离。
但在贺夕明的感觉中，却仿佛遥不可及。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爬着，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何种结局，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地爬去。
他的异能早已发挥至极限，他能从林心璐身上感觉到无边的痛苦和悲伤，还有一种莫大的无助。
那是，无助的……爱。
是林心璐倾尽所有，朝他走了九十九步，妄图给予他的深爱。
曾几何时，贺夕明一遍又一遍回避这份爱。
爱而不得，生痴恨。
他最终还是被这份畸形的爱给影响。
他们互相算计、彼此践踏、共同沉沦……
但经历了这么多，最后的最后……贺夕明并没有感到后悔。
他知道，这份来自命运的昭示注定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他知道，只有他能接受林心璐的爱。
只有他，能成为这只怪物的牢笼。
他终将迎上去，补完这最后的一步。
。。。。。。
贺夕明终于爬到了林心璐附近，他的身体也在此刻恢复了大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不顾林心璐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再次被对方吞噬，只是如同道别般，轻轻地拥抱了上去。
在彼此彻底成为一体的前一刻，贺夕明对林心璐，使用了最后的移情。
他的意识穿过林心璐的记忆，如同亲身经历般，走完了后者的一生。
而林心璐的意识，也同样感知到了贺夕明的所有记忆。
像是……一场无止无休，没有尽头的梦。
。。。。。。
不知过了多久，贺夕明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醒来。
此刻的他已然忘却了所有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是为了一个人来到这里。
“这里…看起来有些熟悉……”
他缓缓坐起身，看到周围环绕着一片花海。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此刻正孤零零地伫立在花海中，沐浴在随风摇曳的树荫下。
她背对着贺夕明，微微蹲伏着身子，似乎在低头观察着什么。
这一刻，贺夕明忽然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他知道那是小时候的林心璐，或者说……那是木子。
“你在看什么？”
贺夕明走上前，问道。
“嘘……！”
木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着花枝上一枚翠绿的茧，小声说道：
“这个小家伙快要诞生了，我想在它出来的时候捉住它……！”
“为什么？”贺夕明在木子身旁蹲下，又问。
“它肯定很漂亮，我想养在盒子里每天看，让它永远陪着我。”
“关在盒子里的话……它失去了自由，会活不长的。”
“可…如果不关着它的话，它飞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它了……啊！快看，它出来了！”
见那枚翠绿的茧开始破开一个小口，木子赶紧将其捧在手心，凑近观察。
紧接着，一只美丽的蝴蝶，便从茧中挣扎着诞生。
木子连忙将双手合拢，以防蝴蝶逃走。
贺夕明这时说道：
“你虽然抓住了蝴蝶，却看不到它自由飞翔的样子，其实那才是它最美的时刻啊。”
“可是…那样就没办法拥有它了……”木子有些犹豫，这片花海中，只有这一只蝴蝶能陪伴她。
“有些东西，只有放手的那一刻，才能算是真正拥有。”贺夕明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拖在木子的手腕下，缓缓将她的手掌举高：
“别担心，我会一直留在这里陪你的，陪你看自由的蝴蝶。”
“真的吗？！”听到贺夕明的承诺，木子十分惊喜，眼角甚至有了泪花。
“啊，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贺夕明轻轻点着头，摸了摸木子的脑袋。
木子抿着唇，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将手掌展开——
蝴蝶，飞走了。
。。。。。。
。。。。。。
五年后，江北市。
江北对策局附近的一处地铁站出口外。
在街上行人怪异的目光下，一名长发及腰，戴着平光眼镜的靓丽少女，正自言自语地朝对策局方向跑去——
“哎呀——！！怎么都这个点了？”
“完了完了……！该不会第一天上班就要迟到了吧……！！”
“小满姐！你今天明明都提前醒了，干嘛不早点让我出门啊……”
。。。。。。
“还不是怪你自己贪睡！不这样你能长记性么。”
“况且，要是凡事都依赖我，你可没法成为一名出色的探员。”
“唉……算了，这次就帮你一回，下不为例啊！”
正说着，这名少女的脚下竟迸发出火柱！靠着火柱的推力，直接飞到了天上！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她便直接从地铁站，飞到了江北对策局特异四科所在的楼层。
这极其显眼的一幕，很快就吸引了整个楼层的注意，自然也包括特异四科的负责人，姜月璃。
这位个子小小的特级探员，脾气却一点都不小。
她第一时间赶到从天而降的少女面前，轻轻掐着对方雪白的脸蛋，有模有样地训斥道：
“第一天上班就弄这么大动静，你想上天啊？啊不对……你已经上天了……”
“姜姐……啊呸…我是说…姜队！抱歉…抱歉…！我这不是怕迟到了吗……”少女尴尬地赔着笑，语气中却全无第一次面对上司的那种紧张。
显然，她与姜月璃很熟。
“算啦，下不为例啊~！快去那边打卡吧，你的指纹信息已经提前帮你录进去了，打完卡跟我去见见局长。”
“好嘞~！”
得到姜月璃的谅解后，少女便兴冲冲地来到打卡区。
随着“嘀~！”的一声电子音，打卡机器进行了播报：
“打卡成功，早上好，实习探员贺夕妍。”
听着这声播报，贺夕妍短暂的一愣，她仿佛看到哥哥的投影与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跟随姜月璃去往了局长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主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姬雨晴，或者说，姬局长。
如今的她将长发盘起，气质看上去成熟不少，表情似乎也比曾经的她柔和了些许。
五年前发生在地下的爆炸事件中，除了姜月璃这种抗死能力极强的异能者外，整个江北对策局可以说是伤亡惨重。
其中，绝大部分受难者都找到了尸体，但仍有一些至今无法确认死活的。
例如特级探员音爆，和对策局总部研究员玛利亚。
绝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找不到尸体很正常。
也有传言说，二人没有死，而是借假死的机会隐姓埋名，一起离开了江北。
除了以上确认死亡和失踪的探员外，还有一些重伤的——
特异五科负责人王磊靠着肉身强化异能，护住了前特异四科探员秦风，以及前局长宋秋芸，以重伤为代价，在爆炸中保住了二人一命。
但这二人还是被波及到了，双双落下残疾，只能从一线撤下。
不过这次劫后余生，也让这相识多年的二人认清了彼此间的情感。
在身体状态好些后，二人便结为了夫妻，如今生活得很幸福。
而王磊伤势痊愈后，便临时担任了江北对策局局长一职。
在五年后的今天，他升迁至了总部，局长一职则是转交给了姬雨晴。
至于贺夕明……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算“活着”。
在与林心璐融为一体后，二人持续不断地融合着地下的建筑，随后深入地层中，再无踪迹。
也可以说，他们二人化作了“一滴水”，汇入了江北这片土地化作的“海洋”中。
二人一同死去了，却也永远存在。
而贺夕明的妹妹贺夕妍，则是在这场灾难中重获新生。
只不过她的体内多了一个意识，那是庄小满的意识。
庄小满这份意识被对策局一方判定为无害，但也无法剥离。
介于庄小满曾经的ICA特工身份，对策局便只好在一定程度上严加看管贺夕妍。
五年来，二人磕磕绊绊地适应着这种生活，也算是习惯了共用一个身体。
贺夕妍顺利完成了学业，同时也在庄小满的指导下，渐渐学会如何控制自身异能。
而她选择的解放异能的“触媒”，和他哥哥一样，是“摘眼镜”。
毕业后，贺夕妍也走上了和他哥哥一样的道路，毅然选择加入江北对策局。
今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她第一天来对策局报道的日子，同时也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她的哥哥贺夕明，当初也是二十二岁成为了探员，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命运般的巧合吧。
见贺夕妍来了，姬雨晴露出微笑，从抽屉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
“妍妍，把你叫过来呢，除了和刚入职的‘新人’见一面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欸？什么事啊？”
贺夕妍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盒子，从上面褪色的痕迹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
“打开看看。”
“嗯。”
贺夕妍点点头，缓缓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深蓝色制服，是江北对策局五年前的老式制服。
“这是……”看着这套眼熟的制服，贺夕妍下意识用手捂着嘴，眼中渐渐湿润了起来。
姬雨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轻轻拍着贺夕妍的肩，解释道：
“当初你哥哥辞职的时候，秦队为他保留了这套制服……我想，现在是时候将它交予你了。”
说着，姬雨晴看向一旁的姜月璃，二人会心一笑，一齐对贺夕妍说道：
“妍妍，生日快乐~！！！”
这一刻，贺夕妍感到一阵恍惚。
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可即便在哭，她的表情却是笑着的。
因为她隐约间看到哥哥的身影浮现在这二人之间，亦如五年前那般，温柔地对她说道：
“妍妍，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想好要什么了吗？”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