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躲着我。”
狄维梦娅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只是有自己的事。”
牧十七当然不会承认。
狄维梦娅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越相处的久,越能发现她心智的成熟,她也会词不达意,但牧十七能懂她想表达的观点,偶尔嘴贱,帮她措辞出来。
最关键的是,狄维梦娅知道牧十七对她有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有些时候本能的眼神还被她抓个正着。
牧大爷自认为伪装的已经天衣无缝,但狄维梦娅淡然的眼神总给他被发现一样赤裸裸的无地自容感。
她是那么的坦然,仿佛在嘲笑牧十七的欲盖弥彰。
牧十七自己都在惭愧,两世的功夫都修到狗身上了吗。
思想境界居然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
牧十七有点好奇,狄维梦娅有些过于闲了吧——“你不用上专精课吗?”
狄维梦娅只是说道:“不用,他们能教我的不多,我想学的,他们未必愿意教。”
嘶~
牧学渣倒吸一口凉气,逆天啊!全校成绩第一也不敢说这种话啊。
“我说的话你别介意,我就是问问,那你还在这里干嘛?”
狄维梦娅不假思索:“我母亲生前的遗愿,希望我能在圣羽金辉毕业。”
恐怕她母亲也不知道,如今的狄维梦娅会变得这么优秀吧,优秀到连圣羽金辉,也可以漠然置之。
“节哀。”
牧十七从不怀疑狄维梦娅的每一句话。
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那天,狄维梦娅被几个贵族拦下,若是前身,肯定不敢管,可牧十七受过祖国的良好教育,撞见校园霸凌,这还了得。
呔,放开那个女孩!
呃……好吧,牧十七弱的像鸡,只能在一旁嘴炮输出。
就在这时,英雄救美变成了美救狗熊,眼看牧十七就要挨揍,狄维梦娅皱眉不悦道,“你们再不走,我让你们飞起来。”
几个贵族自持年级高,实力强悍,根本不加理会。
然后他们就飞了起来,转眼间消失在牧十七视线。
这叫什么?
言出法随!
牧十七止住了话题,知道的太多了,很怕被灭口啊喂。
两人坐在图书馆的一角,远处的缪多恩有些怀疑人生。
他几乎使尽了手段,那些小魔法始终突破不了狄维梦娅的保护,他根本伤不到牧戈,除非大动干戈。
到最后,居然有一道魔法朝他飞来,缪多恩本不放在心上,挥手驱散,谁知那魔法仍旧未绝,转瞬带走了缪多恩一根头发。
缪多恩知道这是那个小女娃的警告。
心下微讶。
这般精细的掌控,此女不同凡响。
为失去的头发心疼不已,老管理员幽怨的看了眼牧十七,“好运的小子!”
随后拿出镜子,左照右照,一脸愁云。
牧十七余光中看见两个学员,在一旁蠢蠢欲动。
他们各自拿着一封信纸,脚步踌躇。
牧十七眉毛一挑,终于见到了,狄维梦娅的追求者,递情书的情节吗?
真是遗憾,没有任何女性会因为你送她一朵花或是吐露心迹便会被你感动从而和你在一起。
费尽心思到头来也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一朵花就是一朵花,一封信就只是一封信,它们承载不了你寄托的海誓山盟的情悴,你所表达的满腔爱意,只显的突兀和冒昧。
牧十七撑着脸。
看着鼓起勇气的两人终于走来,向狄维梦娅做着自我介绍,递出精致的信纸。
如果我要追求一个人,那我该如何做呢?
牧十七在想。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这么看来,牧十七自诩做不到比面前这两人更好,毕竟他连神职者都不是。
果不其然,狄维梦娅连回应的意思都没有,任由两人自说自话,仿佛主角不是她,无声应对着百无聊赖的纠缠。
清晰的看见,两人渐渐维持不住神色。
脸上或多或少有不解,有愠怒,有……
等等,这是嫉妒吧!
红着眼看我干嘛?
牧十七无辜的眨眨眼,抬起一本书隔绝视线。
书名《败犬的无能狂怒》
随后一道劲风撕烂了书,化成漫天碎屑,如何不是狄维梦娅凝聚一道屏障,恐怕这一下得毁容。
风系魔法,不愧是希维丝教出来的高材生,名师出高徒。
在学院大打出手是禁令,这里还是图书馆,含怒出手的贵族学员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毁了一本书,触犯了“禁止破坏学院公物”。
冷哼一声,愤然就要离开。
然而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
缪多恩。
“你的家族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卡泽。”
名叫卡泽的学员脸色更加难看,圣羽金辉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窦,但凡有人借题发挥,那么卡泽可以是毁了一本普通的书,也可以是毁了学院珍藏的“上古摘录”。
他恨恨的看了眼牧戈,“牧戈,我记住你了,紫穆约家族的废物!”
牧十七看着这个十四五岁少年狠厉的模样,有些感慨,虎豹之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圣羽金辉不仅仅是一所学院那么简单,未来神都乃至帝国的格局,都会因为这些人而改变。
如若不是紫穆约一族的少爷身份,牧戈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事实上,他已经没有了。
独善其身不是一个废物能做到的,弱者只能选择随波逐流。
缪多恩带走了卡泽,另一人也识趣离开。
图书馆的一隅,再度只剩下牧十七和狄维梦娅。
这其实是很反常的事,爱慕狄维梦娅的学员数不胜数,为什么很少有苍蝇袭扰,就算不是递情书,哪怕只是和日思夜想之人制造一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都足够人梦上好几个夜晚。
哪怕仅仅是准备好魔法上的几个问题,虚心向狄维梦娅请教,借此一亲芳泽,闻闻她身上的幽香,听听她空兰的低语,都让人心满意足。
其实只是牧十七动了点手脚。
他只是增加了几个暗示。
例如“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例如“自渐形秽。”
再例如“距离产生美。”
当卡泽来到狄维梦娅身边,牧十七已经敬他三分勇敢。
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死亡。
卡泽爆发了,但也很显然,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导致他内心积怨,但他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狄维梦娅时仍然是死死克制内心的不甘,洪水泄闸在一旁的牧戈身上。
那一刻的在他眼里的牧戈,已经和夺妻仇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石乐志。
在这片大陆,流传最深入人心的,无疑是魔法师,绚丽,尊贵,毁灭。
当然,剑术师和牧师,也都有名垂千古的传说。
学者的身影就很少见到。
不仅是门槛相当高,目前存世的学者本就稀少,他们无法广为收徒,即使有新的学者诞生,几乎也不会被人发现,学者又是极难拓宽能力的职业,凭一己之力,泯然众人似乎是种必然。
无论魔法师,剑术师,还是牧师,他们各自的传承从未断过,那些传说不仅仅是传说,更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信仰。
唯独学者。
学者成神的事已经数千年没有记载,对此,关于学者的神话典故,也就是当个故事听,不必当真。
一缕微风凭空而起,穿堂而过,绕过牧十七的手腕,替他翻页。
牧十七专注的看着书籍上的内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书,每每看完,又起一缕微风,吹到下一页。
并不是某人在施展风系魔法。
万物有灵,属于自然的盈柔苏风,没有眷顾某个精灵,而是相伴在牧戈身边。
匪夷所思。
狄维梦娅曾经试探的问过,“难道你想做学者?”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了牧十七身上关于学者的蛛丝马迹,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露的马脚,但她可是狄维梦娅,天才中的天才。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是时候站队了。”
牧十七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浩然之气,眼中澎湃着超然。
狄维梦娅有些好奇牧十七在发什么神经,这才注意到他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
她有些意外:“你是学者?”
牧十七一愣,“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狄维梦娅有些奇怪:“什么叫我早就看出来了?”
显然,牧十七想的太多。
盈柔苏风顿时消弭,刚才的气势也全然不见。
牧十七其实是有点……开心的?
如此一来,说明狄维梦娅对牧戈根本毫无所图,只是单纯的因为认可牧戈这个朋友,所以会跟他待在一起。
牧十七嘀咕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把我当朋友。”
狄维梦娅深深的看了眼他,“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你‘废物’的名号,也会有很多女学员倾慕你,你大概不知道。”
牧十七眼眸一亮:“我确实不知道,说说看。”
狄维梦娅想了想,“诸如卡泽,他们的翩翩姿态和优雅举止充满虚伪和造作,而你不像他们一样故作清高,偶尔的彬彬有礼比他们任何人更贯彻了绅士风度。”
“或许得益于你经常泡在图书馆,你身上有股知性的味道,另外,我也察觉了你内心的些许野性,比如……希维丝的黑丝?”
最后,狄维梦娅微微掀起嘴角:“你居然是学者,我很意外,方才你坦白,说站队,其实是想和我结盟吧。”
牧十七愕然了片刻,点点头。
“我会保护你的,学者先生。”
狄维梦娅合上书,今天的她依旧光彩照人,牧十七偏过头,不敢直视。
有点难顶。
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她才不到十六。
话说,我这算诱拐未成年吗?
不能算不能算。
我都没诱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