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张的宠物店，似乎马上就面临着倒闭的边缘。
夕阳正好，几个精致的玻璃笼空空如也，墨蓝整理了手边的一下猫粮等饲料，又给几个水盆换了水，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拉下门市房的卷帘门，将恢弘的都市关在了外面。
“喵——”一只小橘猫过来，蹭了蹭墨蓝的大腿。
墨蓝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
他温声道：
“抱歉了呐，没办法帮你们找到好的主人了……”
“虽然我很懒，但我会努力养好你们的。”
小猫歪着脑袋，不懂墨蓝在说些什么。
店里如今剩了四只小猫，脾气各异。
从外面看宠物店，会觉得一玻璃房的小猫在笼子里，憨态可掬，非常可爱。实际上，这些猫都不可以超过三个月大。猫从小养，才养得比较熟，女性顾客也都比较喜欢小小的一只猫。而但凡超过了三个月，疫苗和绝育等手术，都需要宠物店里自己来处理。
这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有一些好心的宠物店会拿这些超过三个月的小猫，在网上挂牌领养——坏的商家各有各的坏，比如丢弃。更有甚者，会自行安乐死。
卖也卖不出去了，超过三个月的小猫，售价也会大打折扣。养这些卖不出去的猫需要饲料，需要水，需要开店用的水电费。
这是一笔笔很累赘的费用。
墨蓝自然是做不到这么狠心，四只小猫从是一只小崽的时候，就一直被自己抚养着——如果能给它们找到好的主人那更好，如果找不到，墨蓝也实在不舍得去学其他同行，丢弃它们。
这是软弱的善良。
心善的人开不得店，会赔得血本无归。
小橘猫蹭了蹭墨蓝的腿。
墨蓝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下巴。
如此一来，店里其他三只小猫都凑了过来，墨蓝无奈，从冰箱里取出猫零食，一个接一个地没有亏待，几个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在店里左逛又逛，喵喵地叫了起来。
“想一起玩吗？”墨蓝眨了眨眼，顺手拿起逗猫棒。
四只小家伙眼睛瞪得溜圆，忙小步走过来，攀爬着墨蓝的腿。
几只小猫对着上下翻飞的逗猫棒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多半已经卖不出去了——墨蓝给它们相当认真地取好了名字。
爱吃饭的橘猫叫小橘，傲娇的波斯猫叫小灰，安静的通体漆黑的猫叫小黑，软萌的布偶猫叫小萌。
非常符合自己笨拙的起名特色。
……
大学毕业，墨蓝以为自己终于结束了磨难。
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逼迫之下努力学习，向来非打即骂，墨蓝也逆来顺受。最开始，墨蓝还可以咬咬牙硬撑，最后真的考上了一所211。直到大三的某一年，人渐渐变得邋遢了起来，性格也开始变得古怪，并且会失眠，嗜睡。家里的逼迫紧随其后——打电话的时候，并不是问孤身一人在外地的墨蓝苦不苦，累不累。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那个老刘家的小谁，上大学的时候自己打工赚钱交学费呢，你学学人家呀。那个老王家的小谁，现在都已经开上宝马了，你怎么哪哪都不行呀。
本来学习压力就挺大的，没有朋友，也找不到人倾诉。后来有一天，早上一起来只觉得天光明媚，很想对着窗子一跃而下——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去医院一看，中度抑郁症，轻度精神分裂。
大三也快结束了，墨蓝不想休学，经过了地狱一般不想回忆的时光之后，墨蓝拼了老命，总算踩着吉格线勉强毕业。毕业之后，跟家里谎称自己要去外地工作，于是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借了一些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宠物店，顺便养病。
最开始还觉得一切都很好，赶上了风头，有点小钱能赚，有小猫陪伴，做得似乎也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渐渐的，墨蓝发现自己不善经营，半年过后，宠物店已经开始面临倒闭的边缘。
剩下的，只剩这四只卖不出去的小猫了。
不想面对现实。
总算哄好了这四只小祖宗之后，明明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做，墨蓝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用尽最后的力气上了门市房的二楼，看着一片邋遢的阁楼，心里空空的，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应该去刷牙洗澡的。
“想想森田疗法……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情绪自有其运行的自然规律，低落就是低落，难过就是难过，我没能力干扰情绪的运作，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
念叨了一阵，墨蓝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奋力起身。
孤零零地刷牙洗澡，准备睡觉。
……
这不睡还好，一睡，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或许是因为现实生活太无聊了，做得梦也很鬼畜。
梦到有一个诡异的女人跟自己絮叨。
而自己不得不听。
梦里仿佛圣经里的某个片段，四周是无垠黑暗和水，仿佛这个世界没有陆地，都被水所填满，墨蓝低头，发现自己的灵飘在水面上。或许是因为水没有波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容貌。
瘦弱，秀气，从小到大一直被嘲讽如同一个女孩子一般没有男人气概。而又因为病情的原因，所以一直没有动力去剪头发，嫌挡眼睛，还用皮筋弄了一个苹果头，如今已经变成齐耳短发了。
如果老妈看到了，肯定又说自己像个阴阳人……男女不分。
墨蓝有些尴尬地捏着自己的裤腿，抬起眼睛——
“不是，你怎么混得这么惨啊！我真的服了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的女神瞪大了眼睛，一脸崩溃，她手舞足蹈地问：“所以你说你现在没钱？”
“没钱。”墨蓝小心翼翼地道。
“没女人追你？”女神一脸惊恐：“小学初中高中一个也没有？”
“我长得有点……没男子汉气概，大学喜欢的女孩子说，在一起会显得她像同性恋，所以就拒绝了……”墨蓝有些尴尬地道。
“那你肯定有某种奇特的天赋了，最近有发现自己浑身冒金光力大无穷吗？”
“这怎么可能啊。”墨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有没有妹妹很粘你，没事就哥哥求求抱求举高高，说长大想要跟你结婚？”
有妹妹很粘自己，是混得很好的证明吗？
“那个，我是独生子……”
“那你肯定家庭和睦，父母肯定很爱你吧。”
“……”墨蓝垂眼，抿了抿嘴，捏紧了裤腿。
一看墨蓝这副表情，女神抱头崩溃：“这也不是吗？”
很奇怪的女人。
眼前这个人自称她是女神。
远处的王座充满东西南北，仿佛神的王座。这王座应是她的，但她却并没有那么高大，如人一般大小，墨蓝梦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之后，她便非常亲切地拉着墨蓝聊着家长里短——就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直到墨蓝聊起自己的经历之后，这个女人似乎就突然开始陷入了奇怪的边缘。
“妈的，怎会如此……”
女神在水面上焦躁地踱步：“难道是我找错了？但不可能啊，我记得灵魂的味道的，可你又怎么可能会混得这么惨？开店开店倒闭，学业学业不行，钱也没有，精神出了问题，还没女孩子喜欢……”
她忽然转身，一脸崩溃，像某笔记的男主一般摊开双手：
“那你的人生，不是已经寄了吗！？”
“别骂了，我知道我混得很惨了……对不起。”墨蓝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个问题想问……”
“曰。”
“你为什么会关心我混得惨不惨啊？”墨蓝很好奇这个问题。
从刚才开始，她会很崩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