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一个小男孩说。
“嗯？”
“你说，人都去哪了呢？”
“什么人？”
“就是……人啊，这个世界的人。”
“我听不懂。”她懒洋洋地道。
“你觉得这草地宽阔吗？”小男孩问。
少女眨了眨眼睛，她抬眼一看——风吹起了整片草原，像是一道席卷而来的浪。浪抚过二人躺在草地上的身影，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很宽阔啊。”她说：“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但这就奇怪了。”男孩皱着眉头：“我总觉得这儿不应该是草原……应该到处都是人的。”
女孩舒服地闭着眼睛，知道他总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每个想法说起来都很有趣，但最终解释的时候，竟总会很有道理。反正就像是在听一个奇怪的故事一样。女孩子总是喜欢听其他人对她讲故事。
“为什么呢？说说看。”她像猫咪一样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问：“为什么到处都应该是人？”
“你想啊，我听教堂里的老爷爷曾经说过……这世界上居住着很多种类，分为长命种，和短命种。有魔族，有精灵，有人类，有龙族，有亚人……其他还有小精灵，有树人，有沼泽人，每一种有似乎有很多分支和亚种，数量多到吓死人。”他在天空之下伸展手指，皱着眉头道：“明明有这么多种族……可你不觉得他们太少了些？咱们几乎见不到呢。”
“见不到才是正常的吧，他们都居住在其他地方的。”女孩低声道：“龙住在岛上，亚人住在草原上，精灵住在森林里，都离这里很远……而且数量也很稀少……”
“但这就奇怪了。”男孩执拗地道：“他们应该到处都是的。”
“呜——”女孩伸了个懒腰，痛痛快快的。
简单松垮的连衣裙春光乍泄，露出大片肌肤，以及没有发育好的一只可爱的**。风温柔地吹起她的裙摆，她什么也没有穿，裙摆甚至吹到她的脸上，她懒得遮掩，对着春天的风，尽情向这世界展露稚嫩的下身。没有人在乎。温斯特不在乎，莎拉也不在乎。只有爷爷在乎，他会气得发疯。爷爷还在远方村子的教堂里。
“已经不会有新的大地了。”他继续说：“教堂里的爷爷说过，夏兰大陆上几乎所有的陆地都已经被探索过了，居住了什么样的种族，也都有人统计过……也就是说，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探索完了，所有的陆地都已经被魔法师大人们丈量过，所有的种族都已经被探险家遇见过……虽然这看起来确实很多，实际去探索的话，一定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吧……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出现新的东西了。”
被称作莎拉的女孩侧过身，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男孩。眼里倒映着草地，枕着后脑出神的他，还有整片天空。
“多跟我说点。”
“你倒是喜欢听这个。”男孩嘿嘿一笑：“爷爷总说我异想天开呢。”
“他老了。我还没老，我不觉得。”她温声道：“再跟我说点。”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人一直这么生育下去……你想想看，假如一男一女孕育了一个孩子，他们大概还可以活七八十年，孩子又会当孩子，之前的孩子当上了父亲和爷爷……世界上的人总是会增多的。”他伸出手算数：“我记得我算过，这个数量最后加起来，会膨胀到一个可观的数字呢……再广袤的天地最后也总是塞不下，再稀有的长生种，最后也会多得满大街都是……人和人在一起，人数就会增多。到某一个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就像爆米花炉爆出来的玉米花一样多。”
“就像我们？”女孩枕在草地旁，眼神温顺，好看的灰色头发和身旁的小草一样飘扬：“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会是三个人，如果我们的孩子将来也遇到一个所爱的人，我们家里可就有四个啦，最后他们又结婚生子，一共就有五个……本来只有我们两个，最后幸福的一家就会变成五个……”
“对，就是这么算的。”他道：“人会越来越多。”
“所以一万多年过去，他们应该到处都是。”女孩心满意足地道，像一只灰色的小猫咪一样，蜷缩在男孩的怀里。不知道莎拉是从哪里来的，但她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却有着灰色的头发。人类也有亚种。极北方的西瓦人就有着银灰色的头发，无论年纪，无论男女，他们能驾驭风雪。但他们的眼睛也是灰色的，莎拉却是琥珀色。爷爷说过，她应该有西瓦人的血统。
“对的。”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搂着猫咪一般依靠在他身上的女孩，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这时候世界上是否到处都是人，已经不重要，微风吹在脸上，春天的风，开始让他变得很想睡觉。和她一起睡午觉这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忽然比这世界上是否都是人要重要得多了。
“可人都去哪了呢？”搂着女孩睡着之前，他嘟囔着说。
……
神都去哪了呢？
萨莉娅有的时候会这么想。
漫长的年月里，她见证过游牧民族在草原上迁席，见证过天上月亮的毁灭和变换。数万年前这里还是森林，她还记得精灵曾经居住在这里。夜晚的时候，树上会有光。那是小精灵在树上微笑。那时候他们信奉的是世界古树——估计这时候信的还是世界古树。最老的精灵还没来得及死，老不死这个词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会把自己的信仰传给下一代。世界古树如果死了，祂会去哪呢？自己又会去哪呢？
但她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得知答案的人。
因为她就快要走了。
神不能信仰神，神只能信仰自己。
“为什么不去找世界古树呢？”
萨莉娅垂着眼，白色的绸缎垂在水面上，却没有浸湿丝毫。
她毕竟还是一个神。这世界的物质不经过她的允许，无法损其丝毫。
“我还懒得跟精灵开战。”
漆黑的铠甲之下空洞无物，他说话的声音带着阴冷的嗡嗡声，像是那套铠甲在共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