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走廊的许清霞眉头略微皱着，手里攥着自己被劫走时掉在周显圣楼下的手机。
听到门把手转动打开的声音之后，她转头看向闻讯室的出口，急切地站起来：
“没事吧?”
“走，现在就走！”周显圣的脸色十分难看。
“已经结束了吗？”
在周显圣身后出门的玄薇把门带上又锁住之后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你们自便。”
“快走，没时间解释了！”周显圣一步向前朝着许清霞伸出手，但又突然停下脚步缩回去了。
差点条件反射又把她抱起来跑路。
许清霞侧身一躲。
什么？他是想牵我的手吗？不行，这也太快了！
“有人要来找我。”周显圣快步经过走廊，许清霞小跑着追上。
“谁，你是要急着见他吗？”
“不是，我想暂时躲着她。”周显圣不再解释什么，只是快步往出口赶路。
即使出了机动队总部大门，周显圣看起来仍然很紧张。许清霞也不过问，像之前一样默默跟在身后。他看着周显圣先张望了一通，看见周围景象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就以最快速度窜进了地铁口。
跑的比耗子都快！
上了地铁以后周显圣的表情才稍稍缓和。现在正是下午一点半，两个人都有位置坐。许清霞安静地坐在周显圣旁边，一副你去哪里我都听你的的做派。
周显圣看着手机，对时间有些为难。
“现在去学校肯定迟到了。我今天下午还是不去，要把你送到学校吗？”
许清霞一阵摇头：“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周显圣扑哧一声：“你属拨浪鼓的？”
“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小物件。”周显圣也不解释，笑着摇摇头，“怎么那么不想去啊？”
上辈子还是挺常见的，村里老有小孩追着唱大戏的大爷要这玩具耍。
嘶，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了吗？
“你说呢。中午刚冒着生命危险给当众伤人的少年犯送退学通知书，然后就被一帮不知道哪来的人劫走，之后又被那个少年犯救出来然后被他拐到家里吃饭，吃着吃着俩人又被日环城最臭名昭著的执法部门找上门，最后被带上几百万欧元的浮空车去他们所里喝茶——”许清霞一根手指在下巴上指指点点，作出一副在努力回忆的可爱样子。
“活确实有点密！”周显圣绷不住了，一中午发生这么多事，心累是正常的。
辛苦了。
“那就歇会吧。”周显圣傻乐着，把手机揣进兜里。想着坐地铁这么无聊，他在兜里一阵翻找，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用我的。”许清霞拿出自己的耳机给周显圣。
“这你都有？”
“我出门必带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耳机的？”
“看你的动作就懂。”
周显圣接过耳机，给许清霞点了个赞。他刚把耳机插上，又觉得自己一个人这么听歌不说话好像有点不礼貌。
“一起？”
想到自己之前对许清霞也不是很客气，周显圣说这话的时候并没什么底气。好在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好。”
没点开自己的二次元阿宅歌单，周显圣随便选了个流行歌单放。看许清霞没发表什么意见，也就没再换别的歌单。
“……不过说起来回学校这件事，我回去还比较容易。你的话就……”
许清霞的表情有点为难，她在替周显圣担心传言的问题。
“学校的‘传言’也需要处理，我刚才跟‘保全机动队’的干员确认过了，我这‘少年犯’之前是完全没有案底的。”周显圣自嘲着，“也就是说起码徐秋茗没有报警。传言里我加害徐秋茗时，有谁看见了吗？”
“我不知道。目击者并没有多少，传言的细节版本差太多了。”
“目击者不多？”
“但是，好像有一个人在现场——魏海明，他之前自称说自己跟其他同学就在你捅人的现场，还把你拦住了。”许清霞扶着下巴，“这个人并不怎么张扬，平常也不会炫耀家里条件，所以不至于为了虚荣心，在这件事上撒谎。”
“哦，真的吗？”周显圣来了兴趣，毕竟许清霞这边关于学校的情报要多太多了.
“嗯，退一步讲。这么样的一个人，就算是在说谎，那也一定是有目的的。无论怎么说，他也跟你和徐秋茗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另外还有一点……”
见到许清霞有些犹豫的样子，周显圣询问到：“是不太确定吗？”
“我先把话说在前边。我们家跟魏家的有些不对付，这不是什么秘密，你在班里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出这件事。”许清霞看着周显圣的眼睛，眼神清澈，“我不奢求说你完全相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有意瞒着你这件事，也不会瞒着你。”
蛮实诚的嘛。
“没关系，你尽管说。”周显圣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还有一点，也是传言吧。我们家跟他们毕竟是对立关系，所以消息传的勤一些。家里那边的亲戚有人说‘魏氏武馆’跟徐家最近来往很近。”
“嗯，那就得想办法，让他把内情吐出来了。”
看着周显圣沉思的样子，许清霞心里一阵纠结。
“那个，我还能提问吗？”
“林郁风……是谁啊？”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周显圣的目光暗淡了一些。
“没关系，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没事。就是之前一个，算是我对不起的一个人吧。也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故事。”
周显圣看着地铁的地板。
“她们家之前是警务局的。我们从小就认识，然后大概在初三的时候吧，简单来说我们两个在搞暧昧，被他们家发现了。”
许清霞默默听着。
“他们家父母，怎么说呢？有病。我家那两位好多了要。其实她爹也还好，主要是她娘，控制狂懂吗？”
“不太能，但继续说。”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就常规的不同意嘛，然后她们家跟我提了个要求就是考上一中，当时一中出来就能包分配嘛，我一毕业就进警察局去他们家手下当实习生，也算是入赘了。”
“你答应了？”
“是。虽然对当时的我来说挺难的。大概有两三成成功的概率吧。”
“可这，听着还比较常规。那怎么会对不起她呢？如果是考不上也不至于啊。”
“嗯，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是不许我把这个赌局告诉她。”
“为什么？”
“她们家觉得如果让林郁风知道了，她一定会为了让我能通过考试，去想尽一切办法托亲戚找关系给我找自主招生的真题。”
“啊……”许清霞吐吐舌头，没想到这位那么生猛。
“林郁风这个人，挺偏执的只能说。她从小就这样。然后我就答应了，答应了那就拼命学呗，当时真是我出生以来最努力的时候了，什么学习的邪招偏方都用了……就是我当时为了考试忙疯了懂吗？”
“嗯，我懂。”
“后来她看我一直不联系她，电话都给我打爆了。我一开始还哄她两句，最后实在是太缺睡眠连续十二个小时没回消息。我当时太傻了，竟然真的傻傻的听话，死活不跟她交代跟她娘的约定。最后我们吵了一架。”
“……”
“现在想来，我要是当初不那么憨批，直接跟她串通一气偷真题，那可能还有机会有个比较好的结局。被她家反对就反对嘛，我们俩有手有脚的，还不会躲着？”
“那后来呢？”
“后来，我再也联系不上她了。应该是被我伤透了心。我还是从新闻里知道的，警务局一领导家的孩子失踪。当时全市找人都找疯了。按他们家的门路来说，发动全市的警务力量找一个小孩子，应该是容易非常的事情。
“再后来市政改组，安保私有化，他们家的铁饭碗半个星期内就全丢了。我听说她家人还去当时的公司里求过情，可这帮公司狗的做派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被曝光出来的录音里说——
“‘你家闺女，值几个子啊？能掏出来多少钱托我们找人？’”
“太过分了。”
“新上台的安保公司跟老警务局领导有矛盾，开出来的数字，他们家来连存款带房子再加上贷款三十年也不可能付得起。直到最后人也没找到，后来这家人也从日环城搬走了。”
“这……”许清霞的神色也低落起来。
“我很后悔没跟她说清楚。她跟家里闹翻了之后离家出走，然后就没了一点音讯。我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也是刚才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不会是……”许清霞已经猜到了一些。
“她去‘保全机动队’了。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了跟家里决裂，自己给自己做义体手术，换掉肉肺换成铁肺，摘掉腰子安上人造透析器，这样才能负担起军用义体的植入……最后混在一堆把杀人当工作、把人命当玩物精神病里干活。”
“你见到她了？”
“没有，刚才抓我的那位告诉我，她干了半年就退役了。但她今天要回部门，就今天下午。我们再晚走一些就会撞到她。”周显圣表情平淡，如同在讲一件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但许清霞能隐隐感觉到到他心里货真价实的情绪。
“她回来见你？”
“不，她作为前任击杀王给破记录的新人发奖状。”周显圣双眼看着地板叙述着，“林郁风不知道我在这里，说实话，我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走。”
“嗯。”
“说不定人家现在根本就不在乎呢？也可能我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吧。”周显圣喃喃着，颇有自嘲的意味。
“你没有做错。”
“嗯？”
“就是，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许清霞抓耳挠腮着，“别把这么复杂的事情发生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害，我也就那么一说。别这么认真。”
“随便一说也不行，久而久之，你会真的当真的。”
“好的，我记下了。”
周显圣点点头。
“至少我，也有过为了学业努力到无能为力的体验。拼上所有可最后又功亏一篑的感觉，实在让人，很绝望！我现在也……”
“嗯，经历过最后也就会……”
开摆了。
“我现在也一样努力。”许清霞很认真的一转主题思想。
……好耀眼的孩子！
你这么正能量会让我惭愧的你造嘛！
“好！”周显圣想到自己前些天上大分的日程，很心虚地给许清霞点了个赞。
“不过话是这么说啦，我现在还是困在13级……”许清霞吐吐舌头，“好像已经触及到努力的极限了？”
“还记得我给你打的那一针吗？回家后记得看看自己的经脉和孔窍，说不定会有惊喜。”
周显圣仍然笑着回话，但许清霞似乎觉得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发自内心的部分多了一些？
许清霞看不明白，但也没有必要看明白。因为就算是迟钝如她也能明白这是一件好事，也就不需要再多问。
周显圣的电话响起，打断了许清霞的遐想。
“喂？嗯……是我。”
周显圣接过电话，转头跟许清霞说:
“机动队那边查出来了。绑架你的那帮人的资金来源，溯源到了魏海明的账户。”
“那，那要抓走他吗？”
“他们没法在学校抓人。有什么‘学会’在，保全机动队还挺忌惮的。”周显圣扶着下巴。
“嗯，而且就这么把人带走。你也还是回不了学校，毕竟谣言在那里摆着……”
我不想上学。
……你怎么也被苏可可传染开始操心我的学业问题了？
“算了，跟魏海明问话这件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吧。我有个更好的安排，嗯，你看看合不合适……”
“嗯。”许清霞凑过脑袋，听着周显圣的叙述，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