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火炼立刻结束能力，把所有的算力需求抛给了周显圣的大脑。
周显圣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现在场景里的一切要交给他自己来计算了。
啪，一个响指过后，那无数的计算机应声散架，消失在了黑夜中。
自己手搓的几千层机械计算机阵列，终于拖垮了金火炼。
实际上机械计算机的效率很低，算力上的压迫感在一开始甚至不如雷电特效。
主要是金火炼的心态被周显圣搞炸了。
周显圣就像是完全看穿了自己的能力一般，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他困住，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个狗！
而且看他那架势，好像真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当黑矿卡去用！金火炼丝毫不怀疑周显圣会继续乐呵呵地算下去，直到自己大脑的算力被榨干为止。
“系统，面板。”
周显圣眼中熟悉的莹蓝色闪光出现。
系统回来了，这里是与现实相通的第一次类梦境。
世界飞速崩塌，来到了金火炼为他准备的第二幕梦境。
周显圣不以为意，他随时能从第一类梦境中脱身。
“徐秋茗……嘶，疼！”
又一次尝试念出那个女人的名字过后，周显圣能确定梦境的世界设定变了。
现在他已经跟现实有了接触。尽管自己没有掌握梦境相关的能力，但是调用系统权能的话，从梦境脱身这件事随时都能做到。
风雪吹塌了医院的三层大楼，周显圣调出系统控制台——
这个，强制自己重启的代码是什么来着？周显圣自言自语地回忆着，这一条不是很常用。
第一类梦境的本质是周显圣自己在做梦。只要把自己叫醒，梦就会结束。
“行吧，那就到此为止……”
“爹，你怎么醒了？”周爱瑗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显圣一个激灵。
风雪秘境，不知名的某个冰洞中。
从冰块里挖出来的石板摸起来很冷，但也比直接躺在冰块上要好。
周显圣此时正坐在那石板上裹着被褥，身边正是抱着自己手臂的周爱瑗。
他触电般挣脱周爱瑗的手臂，右手右划调出了系统的面板。
系统还在。
假的，假的，这是假的。
周显圣颤抖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刺骨的寒意顿时侵入了自己的身体。端着热汤的周爱瑗表情难过：
“爹，你别这样，我害怕。”
假的，这是假的。
“没事，瑗瑗不怕。我只是，有点头疼。”周显圣摸摸周爱瑗的脑袋，为她把粘在头发上的冰碴子捋掉。
假的，周爱瑗是假的，我不能留在这。我还需要回去，这是做梦，做梦！
“爹爹，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周爱瑗语气里的不安让周显圣一阵揪心，喉咙紧涩。
“没关系的，小小的风雪秘境而已。还能拦住你爹我？”这句话在周显圣思考之前就已经说出口了。
“嗯，有爹在我就不怕。”周爱瑗贴在周显圣的胸前，他感觉到女儿正因寒冷颤抖着，无助的感觉顿时吞没了他。
不行，推开她，快回去！我要回去。
周显圣几乎要用力了，双手处传来肩膀处骨骼的触感。
周显圣怔住了。
他分明记得女儿原本的手感不是这样的。周显圣老是劝，作为修行人青春期总惦记着她那B减肥干嘛，该多吃点多吃点。要不然身体亏损根基不稳，怎么继承你爹的皇权大业？
将近半月没有进食的周爱瑗即使有金丹期的实力，也已经快扛不住。身体在困在风雪秘境的半个月期间，消瘦到了比凡人还瘦弱的地步。
“爹你，刚出门之后，我真的好害怕。”
“好。我不走，我不走。”周显圣把被褥裹得更紧了些，他不敢燃烧内力取暖，能多省一点两个人就能活的更长一点。
假的，假的……
心里纠结的声音越来越小。系统因为长时间的没有操作，自动关闭了面板。
即使在上辈子，周显圣也怀疑系统是人造产物已经很久了。
比如控制台就是一大证据，这是周显圣自己发现的bug面板:
编程语言通用python、C语言、java语言……你说这玩意是大自然自动进化出来的？
既然是人造的东西，就会有缺陷。
就比如在理解自然语言这件事上，系统的表现就不如大语言模型；再比如，系统会好巧不巧地把一些任务标注成A级，但实际上却很好完成；把一些任务标注成C级，但却有可能付出超越性命的代价。
深入“风雪秘境”，击杀北国帝皇——“叹息之壁”；任务难度C。
系统的地图倒是能找到路，但迷宫每一秒都在变化。
周显圣作为修行人，一路九死一生地过来，本就视死如归。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做的一件错事是，没拗过自己的小女儿，把这趟任务当成陪同孩子的历练，带她一起出门。
于是两人一起困在了这里。
从踏入这片极寒的土地起，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每当周显圣想用蛮力强破冰壁，风雪就会变大，把他连同周爱瑗一切卷走，再抛在不知是哪儿的地方。
而系统的战斗功能直接全部失效，只剩下了一条情报：
北国铁则——“以一命，换一命”。
修为尚未圆满的周显圣这时才发现，那所谓的北国帝皇“叹息之壁”，其位格和权能甚至还在自己的系统之上！
周显圣知道这是梦，但他不担心会耽搁很久，因为就算他不加干涉，也很快就要结局了。
“瑗瑗，爹做了好长一个梦。爹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周显圣搂紧周爱瑗。
“我不是在这儿嘛？爹。”
“是我当时太没用了，你当时才会被埋在风雪秘境里。是爹太没用了，我真的，很想你……”
“嗯，瑗瑗都知道的。瑗瑗也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瑗瑗。”
“我……”
“爹的命比瑗瑗重要多了，我都明白的。很多人都指望着爹呢，娘亲们也想让爹回去。爹要是不回去的话……天耀大陆，会死很多人的，会有更多像爹一样的人失去瑗瑗的。”
“……”周显圣沉默了。
“瑗瑗理解爹，瑗瑗也愿意为了爹这么做。爹，你也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教育我的吗？作为此方天下的王者，要把天下放在自己的私事前面。”
“对不起。”
“瑗瑗知道爹爱我，也不想让爹走。但是爹，你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我……”
现实世界中，当年在风雪秘境里，周显圣没有防备周爱瑗，在被讨要后给了她绝大多数的自己生命力。
这是她少有的任性要求。
“爹，我冷……”楚楚可怜的周爱瑗噙着泪花，如此对自己的老父亲说着。看着女儿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刚流出眼眶就被冻结成固体，老父亲没法拒绝女儿的请求。
骗走了周显圣九成真气，实力重回金丹期的周爱瑗全力一掌击晕了自己的父亲。
等周显圣再醒过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阳光照耀在平坦的冰原上，自己周围哪还有风雪和冰墙的踪迹？
唯一不见的只是周爱瑗。
他也感到暖绒绒的生命力回到的自己的胸口，就是被周爱瑗骗走的那份。
那是他人生中最冰冷的一天。
而现在，这一天在他眼前重现了。
“……”周显圣说不出话。只能沉默着看着梦境周爱瑗的眼睛。
“爹，让我再帮你一次吧。帮你离开梦里，就像我帮你离开风雪秘境一样。”周爱瑗面色安详，除了睁着眼睛之外，就像个已经离世很多年的人。
不，不是就像，她就是。
梦里的周爱瑗用小手牵起周显圣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可可需要你。”周显圣几乎分不清出这句话是周爱瑗对自己说的，还是自己对自己说的了。
“对不起。”他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周爱瑗说的。
虽然她很久之前就没机会听到了。
周显圣从陈明山的背上惊醒过来，他感到一阵颠簸。
“啊？醒了，能走路吗，你可真能睡啊……”陈明山把在自己背上的周显圣放在急救床上。
“这是哪儿？”
“顶层着火了，所有人都在撤。这儿是立方大厦楼下。”
周显圣看着周围，自己正要被送在救护车上。
十字路口为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消防队正在组织大楼内部的人疏散。
他看向在自己身旁的双子。
海琳和海连正对着自己着火的老家拍照。
“有保险，无所谓的。”海琳跟陈明山解释说，然后就立刻走远了。她害怕再被周显圣的修为吓到跟老哥的同步率拉满。
海连走近载着周显圣的急救床：
“敌人下手很果断，他们非常不想让你动手术，甚至不惜冒险纵火。考虑到需要另外找安全的地方，最快半小时后手术开始，手术全程也是半小时。”海连给周显圣接上几个检测生理指标的传感器，用湛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周显圣的眼睛，“我的建议是，他们怕什么，我们做什么。而且要尽快手术。你怎么选？”
周显圣目光呆滞，海连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他心里正默念着：
系统，给我找金火炼。
一个白色的框锁在了隔壁的大楼上，框里有个男人正试图跳窗逃生，但跟周显圣对上眼睛之后，又立刻缩回去了。
“推迟吧。”穿着病号服的周显圣拨开海连的手，拆下那些传感器，从急救床上下来，赤着脚踩在马路上。
这种感觉，他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不是因为还在脑子里的徐秋茗的心理暗示，所导致的一时冲动——
而是同时出于理性和感性的考虑，以纯粹的杀意去考虑诛杀敌人这件事。
玩弄别人的人心。
把别人最痛心的场景拿出来给他看。
你觉得这很好玩是吧？
海连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飞扑着护住还在走路的海琳，没让她沾到周显圣激发出来的雷电。
欻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闪电闪过，周显圣的身影消失。
空气里只留下了静电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