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环城西区南部，新工业区。
跟东区已经荒废的工业区不一样，这里建造的时间比东区晚些，至今仍在运作。而且产出的东西非常丰富。
周显圣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是东区工业区的工人。他还带着自己跟工友一起下馆子，周显圣爱吃面食的习惯就是那时培养起来的。
东区工业区附近曾经全是些馆子，一到下班时间会挤满工人。那时的每天中午和晚上，比现在过年还热闹。
有段时间治安不好，父亲便把自己带到厂里睡觉。借着厂房的灯光写完作业后，躺在行军床上的周显圣经常听着厂房外喝酒划拳的动静睡觉。
但现在的西区，明明是刚刚过了饭点，街上却见不到一个人。
周显圣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如今的地皮很贵，日环城市政经费不足后被炒的更贵，甚至一度向上建房的成本甚至超过了能力者向下挖掘的成本。
现在的厂房全部都在地下，普通的厂房工人也许能每天回家，可工厂如今的主力已经变成了黑工。
没有身份，没有户籍，少有人权，不死就行——日不落看了都落泪啊：
求求你们搞点资本主义吧，别用奴隶制了！我们上世纪的殖民地都比你们文明！
林郁风在车停下后沉默着下车，周显圣也快步跟上。
“那个驭兽的，已经找到她大本营了。”
“啊？”周显圣回忆着，“你是说用鸟类携带生物毒素，把金火炼灭口的那个？”
“对。”
“那你在店里要查萧楚柔的身份，是因为她的能力跟驭兽有关系？”周显圣突然联想到一点。
“差不多吧，就算是黑户，但既然她是本地学生，那就排除了。”
“也是。”周显圣也觉得学会不会让这么危险的人混进去，学生都是要体检的。
而他当初伪造体检报告的弯弯绕绕很多，这还是建立在他作为本地人对日环城很熟悉的基础上，明白市政踢皮球的大致流程的情况下的尝试，勉强成功。
林郁风在前面带路，周显圣跟在后边。附近的没有任何超过六层的楼，毕竟厂房基本都在地下。
“那我们这是要去……”
“驭兽师分两种。第一类是通过跟动物建立情感联系，和动物交流，用交易的手段派动物出去办事的。这种类型培养动物的速度很慢，没法量产。”
动物朋友是吧？雪豹我们走。
“那你的意思是，袭击我的那个是第二种？”
“对，而且很出名。徐家经常外派出面的四大高手之二——‘施虐手’。以折磨动物的方式迫使其屈服并为己所用，效率快，数量多。我们刚找到她近期培养动物的场合。”
“四大高手？”
“别太担心。你认真打他们就是一招的事儿，金火炼排第一。”林郁风语气轻松，“估计他们不再敢派这种人来了。”
“啊？”
感觉徐家要被自己轻易拿下了。
“那要是像你说的一样，我直接冲进徐家总部，一顿杀杀杀杀，不就直接速通了？”周显圣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们家地址在哪儿？”
“……是，你无敌，你随意。”林郁风无语地看着周显圣，“那后果呢？”
“什么后果？”
“咱们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能力者小打小闹，无论死伤多少都无所谓。对于国家来说，野生的能力者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多死点有利于社会稳定和谐发展。”
我知道你要说但是，周显圣心里念了一句。
“但是‘造物科技’是在GDP和出口商品总量中都占有一席之地的大公司，你觉得‘天华神机’会坐视不管？”
“那夜幕公司？”
比起一个人能对公司造成的影响，应该是公司之间的冲突造成的损失更大吧？周显圣想不明白，要是按这个逻辑来说，该去阻止的应该是公司间的摩擦。
“他们今年算外企，随便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做的太过分，会被军队围攻？有那么可怕吗？”
“你必死无疑，时间系能力在强度榜上只排第二。”林郁风的说法要比玄薇强硬多了。
“第一是谁？”
“序数0——‘国家意志’。是国家所有人意志的总和。你要赢也很简单，在‘天华本座’反应过来之前，把自己脚下土地的这片国土从地图上抹去就行了。100级有概率做得到，两三成吧。”
“行吧，我明白了。我不会去招他们的晦气的。”现在轮到周显圣无语了。“那我要是在徐家做的隐晦一点……”
“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他们偷偷藏了五个本座，要不然国家早就出手帮‘造物科技’了。”
“啊？”
本座？100级之上的那个等级？
五个？？？
不是说世界上只有三个吗！
“等等，你不是说四大高手第一是金火炼吗？”
“金火炼姓徐吗？”
“……我明白了。”
原来只是派这些外姓人做危险的工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真正的徐家人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每个公司都会藏些半死不活的老东西，你该庆幸这帮老怪物被泡在福尔马林里，没法移动。”
“草，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林郁风停在一个封锁的地铁口面前，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你只是赢不了，但他们也没得赢。”
“嗯？”
“呵呵，十九岁的100级，你把自己的年龄爆出来，对面那脆弱的脑血管估计会直接气炸。”
“草。”面对林郁风少有的幽默，周显圣绷不住了。
没想到她不仅骂自己骂得狠，对敌人也能这么狠辣地嘲讽。
她替我骂徐家！她心里有我！
“再说了。你其实有本座的实力，或者说本座也就你这样了。”
林郁风一边说着一边跨过那废弃地铁后的封锁线，招呼着周显圣跟上。
周显圣看着黑暗的内部，不知道林郁风在卖什么药。等到周围黑到无法用眼睛看，只能用本能感受空间的时候，林郁风一个响指召唤出一团光球飘在自己的头顶，为两人提供视野。
这个废弃的地铁站被挖掘了好几层，但只有最上边几层有装修。再往下简直可以说是矿洞。
不知下了几层楼，周显圣看见远处有一团光亮。再仔细看，发现那似乎是一伙人。
远处的四个人影围绕着荧蓝色的篝火席地而坐，他们身上都穿着作战的装束。防弹背心、护肘、护目镜，还有别在腰上的各类投掷物，一应俱全。
为首的那位朝林郁风挥手打着招呼，但在他看见林郁风身后跟着什么人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讶。
她怎么带外人来了？
高尹中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不动声色的把惊讶的感情压下，跟林郁风说话：
“怎么这么晚，大家有些担心你。还以为你出事了来着。”
周显圣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高尹中，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高鼻梁薄嘴唇，身上有一股已经上了几年班的社会人士的气息。
在他身后的三位依次起身，首先接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胖子，诺诺地说着：“我……我可没这么想，谁出事她都不会出事。”
剩下的两位看起来都是跟周显圣同年龄的学生，一男一女，都带着眼镜，没有主动开口。
周显圣一眼就确定了这帮人的首领是哪位。
61级的高尹中，唯意整合的外包干员。
“去查了一个嫌疑人，已经结束了。”
“那也该跟我们通知一声呀，小林，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不用看周显圣都知道，林郁风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你要是再提有的没的，我立刻就走。要不是为了带新人，你以为我会跟你一起出任务？”
“好，好，好。我不提。”对方娴熟地举手投降，“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后面的这位是……”
“我周显圣，是她包养的小白脸。”周显圣用在快餐店里的借口随意应付着，虽然是他主动跟上来的，但目前他并不清楚林郁风具体要做什么事情。
反正正常介绍估计也要被林郁风嘲讽一顿“呦呦呦周大少爷”，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胡说八道，自己挨骂之前还能乐一乐。
就在周显圣等着挨锤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的高尹中，突然嘴角抽搐了一下。
嗯？不对。
如果说对方的反应只是有一些不对劲的话，那林郁风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超纲了：
“对，确实是。”
“你看，她都这么说了……嗯？”
啊？
我超？不是，你玩真的？？？
周显圣瞪大了无辜的双眼，对上了林郁风转过头来的视线。那眼神中既没有嘲笑和玩味，更不存在一丝波折，有的只是心如止水的平静。
就好像是在回应自己今天吃了什么早饭一样自然。
“好……好。”高尹中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那围在荧蓝色篝火周围的其他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小胖子已经准备躲远了，他害怕下一秒高尹中就会跟林郁风起冲突。
“你有意见？”林郁风冷冷地追问。
“不，我不是……你可要想清楚，组织对我们的测序评分，那可是十年也许都出不了一个。”高尹中流着冷汗，言语也吞吞吐吐的。
“呵呵。”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以后再讨论……”
“我也是带新人，我养的小狗跟我撒娇说想长长见识，我总不能拒绝。”林郁风勾勾手把周显圣召过来，挠挠周显圣的下巴，仿佛真的把他当成自己养的宠物。
周显圣这才发现，林郁风比自己更能胡说八道。
有人踩地的声音从隧道更深处响起，打断众人的谈话，周显圣注意到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姑娘。
她走近众人围着的荧蓝色篝火，随意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甩甩手里的武器，做作地抱怨着：
“地下城入口前的怪物都清干净了，我说，你们对新人的考验也太简单了吧？”
周显圣打量起来人的装束，她的装备是众人中最为业余的。毫无特色的黑色长袖长裤，身上身下全是口袋，气质位于机能风和中二病之间。黑色棒球帽遮住了眼睛，手里的兵器被绷带缠绕着，散发出危险又熟悉的气息。
“啊！对，给你们新介绍一下。”高尹中稳住心神，“我新挖掘到的新人，司铃巧！很有潜力，郁风，可以来认识一下！”
“别叫的那么……”林郁风欲恶又止，因为她注意到了身后的周显圣有些不正常。
周显圣直勾勾的盯着那姑娘，表情看不出一点悲喜。
那棒球帽姑娘看见周显圣，突然面色一僵，本能地就要把手里的武器往身后藏。
周显圣没想起她是谁，但他想起来那姑娘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司铃巧是前‘铁兵会’的黑铁级执政官！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实战经验丰富，甚至有过直面时间系能力的经历！”
“……啊？真的吗？”周显圣表情僵硬。
看着周显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高尹中更有底气了。他确信周显圣只是个没见识的路人，根本没有和他竞争的能力。
“那是当然，她写在简历里的。”
现在轮到周显圣嘴角抽搐了。
你说的那个经历，不会就是我吧。
“更绝的是，她手里的这兵器，别看被绷带围着其貌不扬，但其实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圣堂级’！虽然现在她只有45级，但在这等利器的加持下，甚至有机会能够跟61级的高序数一战！”高尹中越说越得意，已经没了刚才吃瘪的低落表情。
周显圣看着对方手里的木棍儿，那视线让司铃巧一阵心虚。
卧槽，那不是我丢在明轩中医院扫厕所的帚棍儿吗？原来是被你小子捡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