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机15小时以后，李成才断开了跟“天华神机”的通讯。
他再次舒展身子，露出放松的笑容。
天华神机上当了。
他已经断断续续地跟天华神机谈判了10个小时，结果是两方都各退一步。
天华神机方表示不会向国际空域派出战斗机群，接受向徐家移交周显圣的条件。
李成才表示自己会想办法让飞机在天上待得更久一些，等天华神机想办法救援机上的乘客。
在这期间有许多卫星电话打进来，通知他自家公司的股价和账户相关的波动云云，但李成才都不在乎。
因为这其中有个非常好的消息：
有痕迹显示“岁月史书”被发动了。
情报里包含了两个消息：
第一、“天华神机”对周显圣的情况并不了解；
第二、自己的妹妹徐秋茗会被“岁月史书”抹去痕迹。
这两件事对李成才来说都是好事。
“你知道岁月史书吗？”李成才很有兴致，直视着窗外的方向，对着坐在副机长位置的小空姐侃侃而谈。
李成才的语气很和善，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恐怕会有不少姑娘找他搭讪。
“我……我不知道。”这姑娘是空姐们的领队，原本围在脖子上的丝巾此时被她紧紧在攥在手里。
此时的她不敢有一点放松。
副机长的尸体就在她的脚边。
三小时前，她按照李成才在广播里的要求，半信半疑地握住了通向机长室的门把手。
下一个瞬间，她就出现在了门的内侧。
彼时的李成才还在跟“天华神机”对话，没有功夫抬眼看她。
空姐看着李成才对着副机长的位置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在经历了一分钟的心理斗争之后，最终动手挪开了身体已经冰冷的副机长。
她跟这对夫妻的私交甚至还不错，空姐尽力地没去看那男人的五官，不想被熟人的死相引起更多不好的联想。
而李成才只是在耳机里不断嗯嗯嗯着，一眼都没看她。
就在空姐落座的一瞬间，李成才摘下耳机，把广播切成外放。
于是空姐旁听了三小时的谈判流程。
然后就感觉自己知道了非常多会被灭口的秘密。
但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就在李成才进入机长室之后，她和自己的同事们已经用飞机尾部备用的通信电台联络了国内的本部。
这是一家天华国的航空公司。
从公司得到的消息是，她们遇上的劫机犯已经正式向国家政府发起谈判。
那个年轻人不是闹着玩的，这确实是一场劫机。
机场安检是干什么吃的！检测异能的仪器呢？
为什么没有反应！放这么一号人物上了飞机！
连作为压舱石的机长，都能被那个劫机犯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足有55级啊！
机长她被李成才随手当作肉盾丢出去的时候，所有机组人员都看傻了。
而那个见义勇为的念动力能力者，也死的不明不白的。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是我没礼貌了！”李成才露出抱歉的表情，“还没问你的名字，也没做自我介绍。”
空姐的思绪又回到现在，她几乎被吓得口吃了:
“我……我……”
“你好，我叫李成才。”
“周莲。”
“好的，周小姐。”李成才微笑着，“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们，毕竟乘客们是你们这些机组人员的稳定下来的吧？我在里边都听到了。”
“啊？什么？”周莲回头看向那扇紧锁的门，身为凡人的她听不到半点动静。
碍于隔离门的隔音效果，李成才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听见外边发生的事情。
从他把门锁起来之后，乘客舱的动静就越来越小。
“我听见你们忙碌的声音了，谢谢你们，这帮了我很大的忙。”
“什么忙？”
“飞机上要是一开始就死太多人的话，我还怎么跟‘天华神机’谈判呢？”
“外边已经死人了……”周莲喃喃着，但始终不敢直视李成才的眼睛。
“我知道，那个老东西又犯病了是吧？他不值得同情，一开始他会犯病就是我动的手脚。”
“你在说什么？那老人犯什么错了！”
周莲再恐惧也终于克制不住气愤，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竟然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
反观李成才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急着反驳或是解释，而是问起了别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26。”周莲没有犹豫。
“嗯，真好。有孩子么？”
“……没有。”
“啊！在机场上班算半个公务员，我想也不会有，我的我的……”李成才又露出了莫名其妙的抱歉表情，看得周莲一阵心颤，“那我换个说法吧？你身边有那种结婚很早的女孩子吗？”
“……有的。”
“日环城的法定结婚年龄是16岁，嗯。就按16岁整算吧，比如有位跟你年纪一样大的妈妈，她有个10岁整的儿子。这在日环城的低收入群体里，还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对吧？”
“是……”
“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孩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失踪了。你熟练地给日环城警务塞了红包报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街区的蛇头警长会把他们扣下的孩子还给你。”周莲是日环城本地人，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你竟然知道啊，不过你的家境应该不错吧？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的。”李成才也有些吃惊，不过只是浮于语气，并不真的是这种想法。
“你怎么知道？”
李成才笑而不语，推推眼镜继续把故事讲下去：
“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你痛快掏钱之后，对面的态度依然十分遮掩。你察觉到了不对，但没有多想，只是又想办法在日环城警务里找了别的门路。”
“然后呢？”
“然后你就被通知在家里等消息。”
“……那就是找不回来了对吧？”周莲十分清醒，不过没有预见到李成才之后的发展。
“不，三天后，他们真的通知你找到了你儿子。”李成才继续说着故事，“但就是电话通知你去的地方不太对……”
周莲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什么都没讲，只是默默听着。
“你从什么胎记之类的身体特征上，辨识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可医院重症病房里的他已经重度烧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心痛欲绝的你不可能付得起天价的医疗费，只能狠下心来把孩子接回家来照顾。”
“这……这是要干吗呀？”
“可你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从麻药中清醒后的儿子的明明能看见你，但见到你之后总是一副惊恐的样子，但碍于声带受损，也说不出话。你在思考，你在疑虑，为什么报案回来之后，日环城警务的人一面都没有出现？还拐弯抹角地打电话通知你？”
“为什么呢……”
“不过你没有机会再思考了。两天之后，你被人赃俱获地逮捕，罪名是拐卖儿童和虐待公民。你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被你带回家的小炭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啊……”周莲的心凉了半截，这种被人做局的绝望光是听着就很膈应。
“你先是被关了三天，但他们竟然对你很客气。每个来审问你的人都暗示你，几乎是要求着你把认罪书给签了。
“你拒绝之后竟然也不为难你，最多只是冷落你，但故意让你听见了之后要怎么安排你。
“就在你最害怕的时候， 那个老头出现了。你被半强迫的请到了他家里，发现自己赤.裸的儿子被蒙着眼睛绑在他的床边……”
李成才没说下去，只是给周莲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是……真的发生过的故事吗？”
“不是。”
“那你说这个……”
“这是能过审的版本。”李成才露出悲哀的神色，“至少是我最后从汇报里看见的版本，被塞钱润色过的版本。”
“……可你还杀了另一个乘客。”
“就是个小纨绔而已，也是要潜逃的，更不值一提。”李成才摆摆手，“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嗯？随便聊聊天而已。那老头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把我叫到这里，是为什么？”
“为了让你明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李成才扶住周莲的肩膀，眼神温柔地嘱托到，就像是父母面对孩子：
“旁听了谈判的你，知道我过一会要做的事是认真的。所以，帮我去说服他们吧。”
下一个瞬间，周莲又回到了外侧机长室外侧。
坐在前排的乘客人质们一阵惊叹，几个同事见状赶忙围上来：
“莲姐，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李成才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
“各位尊敬的旅客大家好，我是挟持这次航班的李成才。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机舱内一阵骚动，人们探头探脑的样子看得周莲一阵心慌，有些离她很近的乘客已经开始向她发问现在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样。
但周莲没法给出任何答案，她只能摇摇头，然后无助地听着李成才继续说。
“好消息是，政府方面已经跟我达成了协议，虽然对面的态度十分拖沓，但想必这件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人群里立刻相互传染起了欣慰的气氛，但周莲却不觉得李成才会这么好心。
“坏消息是，飞机的燃油已经不足以返航；根据我跟‘天华神机’方面达成的协议，我需要想办法让飞机多盘旋五个小时，方便‘天华神机’开展救援。”
李成才的声音没有压下众人略微高涨的情绪，在场的人除了周莲之外，没有人对李成才接下来的说的话有心理准备：
“要想让续航时间长一些的话，根据估算，大概需要扔下去一半的人吧。”
空气突然冻结。
“因为有几具尸体，所以下去的名额可以少几个；哎呀，我的话说的太难听了，扔下去这种说法，欠妥——说不定会有些愿意牺牲小我的乘客，愿意主动跳下去呢？”
哔——
舱门的警报响起，这是门锁被紧急解锁的通知。
“最后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请大家注意两件事：
“第一、现在距离舱门很近的乘客一定要拉开距离，不要失足掉下去了；
“第二、往下扔人的过程一定要快。飞机所在的高空可是很冷的，时间稍微拖久一点大家都会全部冻死。好了，舱门已经给大家打开了，请各位抓紧决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