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司铃巧看着屏幕上的紧急状况，又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她从机动队辞职的第三天，也是来到日环城“天华神机”第三支部的第一天。
自己已经连续换了三次工作，可每一次都会遇到那个瘟神——
周显圣。
虽然这一次是他最老实的一次，司铃巧只是听说周显圣被人带走了，三天没有消息。
司铃巧长了记性，选择了报酬不高但绝对安全的文书工作，精通律法系能力的她为发言人拟稿也算是回归本行。
毕竟政府部门的发言多数都听起来都没什么营养。
或者说，只有懂门道的人、懂得政府运作规律的人、会专门找公开的红头文件来看的人才能听出些弦外之音。
司铃巧的工作是根据发言涉及的具体案例，查阅相关的律法条文，然后加进发言稿里。
严格来说，这更像是法律顾问。
第三支部位于日环城最东侧，平常没有任何执法权，只参与新闻发布工作。
而今天的她非常的忙，因为一场临时爆发的紧急新闻。
“造物科技”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徐家的二公子李成才劫持了一架属于本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并要求政府向“造物科技”归还相关货物。
一瞬间各大头条都爆了，股价和市场这个时候倒是小事情。
因为按照常规来说，“造物科技”事后一定会被清算，这公司还能不能在国内存在还是另一回事。
大家都在好奇，能让这位从不在媒体面前公开露面的徐家少爷做出如此行径，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一批货。
司爱铃揉揉眼圈，现在正是深夜24点，她颤颤悠悠地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
金发的男领导正对电话那边说着什么，只是招手示意司铃巧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学会”的艾尔文，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跟“天华神机”上层的人联络。
他是“岁月史书”的压舱石，负责监视作用范围内时间的稳定性。
艾尔文皱起同样是银白色的眉头，一边叹气一边挂断电话。
司铃巧很有眼色，向领导递交了润色过法律条文的新闻发言稿：
“艾总，这是我拟好的新闻稿。”
“好，辛苦了。”艾尔文表情十分为难，随手把司铃巧递过来的文件放在手边，“不过估计你还得再忙一阵，这版不能用了。”
“啊？这……行。”
司铃巧尽力压下心底的不满，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是吧，我才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到十二点。真就把我当驴使是吧？
但这种心情立刻被艾尔文接下来向她展示的东西抹去了：
“这是我们刚从飞机的广播里听到的录音，听听吧，李成才的事情，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司铃巧一脸迷惑地看着艾尔文把手机放在桌上，播放音频——
“坏消息是，飞机的燃油已经不足以返航……要想让续航时间长一些的话……好了，舱门已经给大家打开了，请各位抓紧决断吧。”
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应该就是领导和新闻说的李成才。
“这……为什么！不是说总部跟他已经谈判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不知道，这些东西甚至是他故意让我们听到的。这是李成才在飞机内的对内广播，他转播完之后就切断了所有通讯，再也不跟我们联系。”
“那，那周显圣人呢？他还在……”
艾尔文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司铃巧心头又是一颤，她本能地觉得这电话不会是什么好事。
简单地回应之后，玄薇一众人进入房间。
司铃巧没想到这里还会遇到自己的前任boss，尴尬地打声招呼后，注意力就留转移到了这几个姑娘带来的东西上。
屋子里很安静，机动队制式设计的小棺材嗡嗡作响，正在尽力压制内部那位的生命体征和异能波动。
“施虐手”已经伏法，正关在箱子里沉睡。
许清霞默默地躲在两人身后，她全程围观了玄薇的执勤过程，然后看见了三天前见过的司铃巧。
没有打招呼的意愿，许清霞有一肚子问题被玄薇拒绝回答的问题要问。
“验验货？”
玄薇向装着“施虐手”的箱子摊手，艾尔文摆手表示没这个必要，派来下属把箱子抬走，向“天华神机”真正的分部转移。
“你们最好真的能从她身上，拿到稳住周显圣状态的情报。”玄薇语气近乎冷淡，“这家伙没什么反抗意愿，像是被抛弃了；说实话，我不抱希望。”
“相信‘天华神机’吧，要是他们都办不到这件事，那周显圣就该有此劫。”
许清霞稍作犹豫，在司铃巧被艾尔文请出去以后才开口提问：
“我现在能提问了吗？”
“可以。”
“你是……我们班今天新来的老师？”
“是的，‘天华神机’委托‘学会’配合‘岁月史书’，重构了部分日环城的时间线，但这只是暂时的。”
“她们两个说，把我从‘岁月史书’里摘出来，跟周显圣有关。但一直不跟我说细节。”
艾尔文坐回办公桌的位置，请三位姑娘坐下：
“因为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什么？”
“只有你跟苏醒之前的周显圣关系最远。”
许清霞沉默着，默默等对面继续添加细节。
“林郁风是周显圣初中时的恋人，玄薇作为鱼幼姬学姐的身份跟周显圣的关系也比较密切，而且这些天已经她经历了不少事。”
“我知道。”许清霞点点头。
“但你不一样，你跟之前的周显圣完全是陌路人，属于那种基本没说过话的同学。”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先说结论，我们有理由怀疑，周显圣在苏醒前后，身躯里容纳的是不同的灵魂。你知道什么叫‘附身者’吗？”
“从没听说过。”许清霞摇摇头。
“会有些以意识存在的灵体，冒充失去肉身的强大存在，诱骗普通人附身的许可。这种邪祟都是冲着夺舍去的。”
“周显圣遇到了？”
“嗯。”艾尔文点头，“现在周显圣身体中有两个意识混合在了一起，‘天华神机’用外力压制住了‘附身者’的部分，正在想办法把周显圣本人的部分抽出来。”
“您的意思是，我能帮到他？”
“人和人相处会相互留下痕迹，你记忆中的相关周显圣的回忆，可以提取出他的人格特征，能帮我们把他本人的意识找回来。”
许清霞眼神迟疑：“到现在也没人跟我说，周显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学会’也是最近才查清楚，简单来说曾经的周显圣靠着‘附身者’获得了力量，自知自己无药可救的最后日子里，选择给徐秋茗打工，为自己的妹妹换一笔储蓄。”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走访、问话、查聊天记录；我们‘学会’中间有委托擅长网络数据挖掘的夜幕公司，不过他们歪打正着地在过程中，找到了自己家丢失的本座级赐福，才导致了他们注意到周显圣。”
“我遇到的那个救我的周显圣，和之前和徐秋茗纠缠不清的周显圣，是一个人吗？”
“学会的看法——是一个人。周显圣身体里存在两个灵魂，一个是原主，一个是‘附身者’。原主一直占据着身体的主动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吧。”
“为什么苏可可和周显圣不能同时存在？”
“不清楚，上面没说。”
“我明白了……那我要怎么帮到他呢？”
“深入你的识海拿些数据就可以。但过程很危险，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要看你愿不愿意为他冒险了。”
“有多少概率能帮到他？”
“七成。”
“有多少概率留下后遗症？”
“三成。”
“我愿意。”许清霞当即回答。
“没有必要。”
周显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入办公室，看呆了屋内的所有人。
许清霞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郁风满头问号，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玄薇，但后者这时候竟然也在震惊。
全程冷静聆听的玄薇见到他出现在这里，义眼不受控制地失焦，问题在经过大脑之前就已经脱口而出：
“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在想我的事？”周显圣笑笑，看向屋内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许清霞身上。
许清霞本能地想站起身，却被玄薇摁住肩膀把身体压下。
干嘛？
玄薇的手劲非常大，许清霞的肩膀都被摁疼了，向后者传递了一个消息。
有问题。
“朕……我不用大家担心了。”周显圣久违地又一次欲朕又止，扯过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看着艾尔文，“回来的感觉真好。”
“你……你是，另一个灵魂！”艾尔文猛拍桌子，“不可能！你是怎么从‘天华神机’那里逃出来的！不可能！就算你有100级也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朕想出来就出来喽。”
“这……这……难道是是他们放你出来的？为什么！！！”
“行吧，就算他们放了朕一条生路。”周显圣的言辞和语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本座欠你们个人情，有什么想让本座替你们做的？”
“本……本座？你达到本座阶级了？不可能……”艾尔文留着冷汗。
周显圣再怎么强大，那“附身者”的灵魂再通天，也不可能在毫无声息的状态下触及本座这一天花板。
“只别一口一个不可能的，烦不烦啊。只是个熟悉的自称而已，不过是个巧合，跟你们这个世界的顶点重名罢了。”
“呼……”艾尔文长舒一口气，他就知道。
“区区‘本座’而已，朕想当就能当。只是还没决定好要当哪个而已。”
周显圣邪性地笑着，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阵寒颤，只有“父权使徒”的拥有者玄薇保持着冷静：
“你夺舍他了？”
“对，那个废物把身体让给我了，现在的朕，才是完整的天曜明皇。”周显圣大方承认，回应玄薇提问的态度极其自然。
许清霞牙齿打颤，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郁风，却发现林郁风的脸色跟自己一样难看。
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周显圣随手拿起放在艾尔文桌上的汇报浏览起来，半分钟后开始嘲笑“天华神机”的无能：
“就李成才这么一个小角色，能把你们难为成这样？看小爷随手去把他灭了……”
司铃巧敲门进入，手上拿的是崭新的文件：
“艾总，这还有些剩下的紧急文件……”
她留意到了本不该出现在办公室的周显圣，但看在氛围不对的情况下，没有提问的意愿。
司铃巧有些后悔进来的太急了，弱弱地放下文件准备走人。
“站住。”周显圣冷不丁地叫住了她。
司铃巧身体一僵，感受到一股压迫性的气场几乎要把自己压得窒息。她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你是那个，第一天来找我麻烦的那个‘执政官’？”
周显圣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司铃巧的目光让她很不舒适。
“我……我是的……”
司铃巧有些疑惑，自己不是已经跟周显圣介绍过自己了吗？
当时的周显圣没有追究的意思，可现在怎么……
“真巧啊，在这儿也能遇见你。我有事情要问你——站起来！”
周显圣提起司铃巧的衣领，眼神冰冷地直视着司铃巧的几乎要吓出眼泪的眼睛。
“你当时派手下打伤医生的那拳，原本准备打在谁身上来着？”
“我……我，我不是……”
周显圣挥手就是一拳，正中司铃巧的小腹。
“唔！”
司铃巧瞳孔收缩，不由得发出了吃痛的声音，整个人因为腹部的开放性伤口带来的剧痛，倒在地上抽搐。
那伤口跟在陈医生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准备像这样，打在我妹身上吗？”
周显圣冷着脸欣赏了一会，没去管众人的视线，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
“我会搞定李成才。”
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去碰在地上痛苦蜷缩的司铃巧。
“救……救人！”几分钟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清霞，她整个人扑倒在司铃巧旁边。
林郁风狠敲一下墙面，像是要发泄无名的怒火：
“草！这个废物！就这么把身体让出去了？”
“别让他听见，现在的周显圣，一个不开心可能真会杀了你。”玄薇蹲在许清霞身旁，为司铃巧紧急止血。
“干，那他来啊！”
“完了……周显圣真被夺舍了吗……真的吗？”许清霞无助地喃喃着。
玄薇沉默了。
就连拥有“激素控制器”和“父权使徒”的她，面对内心的纠结也有些无助。
【序数43——父权使徒·A：“慈不掌兵、善不掌权”】
老师传下来的这份能力，效果很简单：抹除内心的纠结和痛苦、决绝地贯彻自己的意志。
这是社会规则所期望的，执法者最完美的状态：抛开一切的感性和情绪，以绝对的姿态贯彻法理、以绝对的秩序贯彻正义。
可玄薇分明感到，现在的周显圣，他所拥有的杀心和意志，比自己更加纯粹……
不，甚至比当初工作状态的老师，所发动的“父权使徒”还更加纯粹！
“恐怕是的。”一向平静的玄薇，此时的语气也似乎有了些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