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挤！不要再打了！”
“让开！让开！全部让开！”
“谁敢跟扔老子下去！老子就捅死谁！”
周莲捂住被四散冲撞的人群撞断的鼻子，痛苦地蜷在墙角。
从李成才宣布需要跳下一半人之后，飞机内的乘客舱就已经乱作一团。
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推搡和吵嚷不必说，周莲觉得各位大打出手甚至也是合理的。
毕竟谁会想白白送命呢？
但周莲除了这个之外还在想别的事情。
疯了，那个劫机犯疯了！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周莲不觉得李成才是真的需要一半人跳下去，否则他早该出来强迫大家跳机了。
但在被李成才送出机长室之前，他特意给自己展示了飞机剩余的燃油量。
李成才在谈判过程中向对面反映了燃油的剩余数量，周莲注意到他说的那些仪表的上数字都是正确的。
而从“天华神机”的估算来看，飞机已经没有足够的燃油返航，这也是正确的。
可是扔下去一半的人大家才能得救，这种话李成才一句都没有跟“天华神机”提过！
要是李成才骗了大家呢！要是他就是想单纯的欣赏机舱里混乱的情景呢！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周莲毫不怀疑。
周莲越想越多，机舱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已经有新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之凄切甚至让周莲怀疑出现了新的丧生者。
李成才不会是想让我们互相厮杀，直到出现一半可以扔下飞机的尸体吧……
不，也不太可能。他明明都跟对面谈好了！
“天华神机”表示会满足李成才的要求，向“造物科技”的海外部分转交李成才索要的“VIP”人员。
虽然周莲旁听的谈判最后三小时中，李成才都没有提到自己想从“天华神机”处得到的人具体是谁，对面也在有意回避这个细节。
这是他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共识的事情，最后的三个小时都是在拉扯如何处置飞机上的这群人。
甚至有段时间周莲都有种错觉，她觉得李成才比起劫机犯更像是智囊，在为对面出谋划策如何营救飞机上的人员。
不过脚下熟人的尸体，始终在刺激着周莲的神经，提醒着周莲另一件更理性的事：
不要美化李成才。
至少在自己亲眼所见的过程中，李成才已经为了自己的私欲，担上了三条无辜的人命。
这是任何理由都无法合理化的暴行。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阵不同于害怕的惊呼，周莲听出那是来自于自己的同事。
从刚才起就已经向某个地点集中的人群，此时对那个地方已经避之不及。
飞机门。
一个被揍得眼圈青肿的男人握住了飞机舱门的操纵杆，只需要向下用力一掰，那通向外界的舱门就会打开。
“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把舱门打开！大家要死一起死！”
“别冲动！”周莲的一个空乘同事想去制止，但被人群抓住了。
“奶奶的！刚才你们不是挺能打的吗！再来啊，再来啊！再敢来一个试试！”那病号服男人的状态已经近乎癫狂，“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想先把我打死，这样被扔下去的尸体就能多一个！你们就能少下去一个！”
就在那病号跟大家僵持的过程中，一男一女从人堆里钻出来，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周莲的方向移动一边叫喊着：
“大家都别刺激他！他是精神病！该吃药了！都离他远点！远点！”
周莲擦擦头上的血迹，面对那对拿着证件在她面前乱晃的年轻男女有些退却。
她不得不草木皆兵，心底还是有些怀疑这两人也是李成才找来的同伙，但他们脸上的惊慌和害怕又不像是演的。
“不好意思，您是这儿现在说的算的人吧。”领头的精神病医师男人收起自己的证件，面相非常年轻，为难地向周莲发问。
“我？勉强算是……”
周莲没有底气地应下，毕竟机长和副机长这对鸳鸯已经双双归西，飞机上除了负责领导其他空乘人员的周莲，好像还真没有别的管事儿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李成才刚才叫她进去旁听的原因，顶头上司都死光了，现在确实是她官儿最大。
但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们两个是医师，按照医院的安排向在国外的医疗机构转交一位病人。”男医师推推眼镜，“我们两个有事情想问你。”
“你们是想问劫机的事情吧？”
“对的……我们想确认，广播里说的事情是认真的吗？”
周莲感受到又有十几束视线投到自己身上，为了掩饰紧张习惯性地理理头发：
“我觉得是……”
“草！老子看这娘们也是那个劫机犯的同伙！否则怎么可能活着从机长室出来！”一个留着寸头的高大男人吵嚷着。
“不是的！我……”周莲正想争辩，但又有人在人堆里叫喊：
“对！我也这么觉得！她在机长室里呆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人堆里的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都冷静一下！”男医生起身怒斥着对面，“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所有人都安全地得救，不是不可能！”
周莲疑惑地看着那男人，却发现对面把目光转向了自己：
“看您的工牌，应该称呼您为周小姐吧？”
周莲点点头。
男医生又扶了扶眼镜，带着些少年气的脸上露出略微放松的表情，此刻在周莲看来十分令人信服：
“周小姐，你能为我们提供这趟航班中的所有能力者名单吗？”
“你是想……”周莲恍然大悟，“可以！”
李成才对机舱里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顾！
借用已经乘上飞机的能力者们，把人往海上送大概率是不会被阻止的！
要不然李成才早该出来监督着他们一个个跳下去了。
“我们甚至有机会直接救下所有的人！”戴眼镜的医生少年信誓旦旦地宣言，莫名地为围观的众人提供了些许的信心。
“说的好听！那个疯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们要是下去了，他拿什么作人质！”一开始跳出来的寸头男人满脸冷汗，。
“哦？”少年眯起镜片后的眼睛，“他不是已经跟对面谈好了吗？我们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怎么可能！那个劫机犯一听就是骗人的，我们……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
“轻易？谁说要下去是很轻易的了？”眼镜少年踩着坚定的步子，堵在过道的人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有异能傍身的‘能力者’且不论，要尽量安全地把普通人送下去，能是‘容易’的吗？”医生仰头，毫不留情地训斥着那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寸头男子。
“这……”
“要是在人家跟政府谈好之前，直接对人质出手，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我……”
“再者说，退一万步讲，我们护送的那位大佛，总的找几个能力者把他拿下吧？”男医生指指那个穿病号服的精神病，“或者说你们想被这么一个傻冒害死？”
“你们想干嘛！我警告你们，都别过来！”那满脸绷带的精神病嗷嗷乱嚎，刺得众人的耳膜一阵发痛。
“……这不是你们的职责吗！被跟我说你们负责护送的两位拿不下一个精神病！”
“不行……”一直沉默着的女医生终于发话了，她的样子很狼狈，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恐怖。
“一般情况下是可以。但谁能想到有这种不可抗力？”
“可恶！那你们就想想办法呀！”
“就是因为办不到，才来找人帮忙解决问题的。”年轻的男医生没有退却。
周莲不再犹豫，把手机解锁递向那名医生：“不用吵了，我替大家做主。只是些不关紧要的名单而已，给他就是了！”
戴眼镜的医生少年满意地接过手机，点点头：
“很好。”
“事不宜迟，那我们立刻看看有什么适合在高空坠落的状态下，保命的能力组合……”
“医生”随手从内兜里掏出手枪抵在周莲的脑袋上，打断周莲的话：
“现在有了名单后，我们不怕这飞机上有能力者闹事了。”
周莲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少年面无表情地浏览者名单的冷漠样子：
“不是，你们——”
女医生也掏出手枪，指向如梦初醒的众人。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
被骗了。
假医生继续发话：
“你们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改主意了。现在要下去的是三分之二的人。”
“大家不要怕！他们就两把枪！没多少子弹的！”
“哦？想这样选出被扔下去的尸体吗？也可以，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眼镜男朝着舱门方向望去。
那个病号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样子？
原本被大家当成精神病的男子此时看起来却十分镇定，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手仍然扒在打开舱门的把手上。
刚有些反抗的苗头，又被眼镜男无情地浇灭。
“你……”周莲完全绝望了。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被扔下飞机的能力者和普通人，在各自群体的所占比例都必须接近三分之二。怎么样，很合理吧？”
“没这个必要。”周显圣的声音响起。
人群之中又有些骚动，但这次更接近李成才出手时的那种恐惧——
在他们眼中，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瞬间出现在了那个精神病身后。
可周显圣的表情冷漠到了比精神病还要吓人的地步，他用眼睛扫过人群，每个被他看见的人都不由得一阵颤抖。
周莲被脸色难看地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出现在精神病人身后的人影：
“这……”
“认识？”男医师捕捉到了周莲的情绪波动。
考虑到身边还有外人在，周莲没把话说出口。咽下去的言语变成不可置信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那不是我侄子周显圣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