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办公室门口的人群一阵骚动,苏子默本能地转头看去——
公司的代表人们纷纷自觉地努力地把身子往墙上挤,为从市长办公室里出来的人让出通路。
两个带着面罩的的特警架着一个已经半秃的老头往外走,苏子默认出了那人是谁:
“维亦保全”的高管之一,高起生。
“下一个,丽姿兄弟。”办公室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两个被叫到名字的倒霉蛋喉咙紧缩,不情愿地一前一后进门去。
那特警就从苏子默的身边经过,肩膀上旗帜十分奇怪。
天华国的国旗由纯色的背景和纯色的复数星星组成,但那警务人员所佩戴的旗帜只有黑灰两色。
苏子默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低可视度国旗。
天华国有《国旗法》,不允许公开地随意涂改国旗的颜色和布局。
但低可视度国旗是个例外。
鲜艳的颜色容易在特种作战过程中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特种作战人员佩戴的国旗肩章,只会由黑色和灰色涂画。
而目前在国内公开的、唯一有资格和权限公开佩戴低可视度国旗的组织,只有一家:
“天华神机?”
苏子默嘴唇颤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刑天。
可这位平常话多的前辈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不……不可能……上边亲自派人来了!上边怎么可能派人来!”
苏子默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已经成为公务员的海琳和海连,想从对面口中得到些内幕消息。
“你,你别看我!国家机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将来大家都是同志,跟同志讲两句怎么了?”天辰走到海琳身前,抬起比对面小了两个号的脑袋抬头发问。
“你自己骇进官方的系统看嘛……我又拦不住你……”海琳汗流浃背了,苏子默感觉到这里边有些不对。
他偷偷附在刑天的耳边说:“这两位怎么回事儿?他们之间有事儿?”
“没什么,海琳的硕士毕业证是找‘天辰’买的而已。”
“啊?”
不是,我们还有这业务?
咱们组织真的是合法的吗?过会儿真的不会被警察叔叔带走吗?
“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都是他被诏安之前做的事情。”
“那天辰哥之前是在干嘛?”
“**的。”
“这……”
“顺便一提,你薇子姐进组之前是捡垃圾的。”刑天扶着下巴回忆着什么,“你这么一问,我突然发现咱们这帮人身上都带点绝活儿,正常人谁会来机动队玩命呢?”
“确实……”
合着组里就我一个正经高中毕业的是吧?
天辰右手掐腰,面罩后的发光二极管发出冷光,像是要在海琳的心理防线上烧个破洞。
虽然他现在什么也没说,但海琳知道这混小子做的出来这种事儿:
这位小姐,你也不想让组织查你学历吧?
“行吧……我只跟你们说一遍哦……千万别往外传。”
“不错,真懂事。”天辰拍拍手,力道控制地很精准,在动作到位的同时竟然也没有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你!唉,算了……”海琳扶额,“你们知道,大概02年左右吧,行政权彻底完成了下放,把全国搞得跟城邦制似的。日环城这种就是非常走在前头的一批,基本相当于一个经济特区。而像这样的城市还有很多,比如五市联盟的其他四个之类的啦……”
“嗯,知道。”
“没有了,以后这种事都没有了。”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哥你干什么,别拖着我走!我什么都没说啊!”
海琳控制着海连的另一副身躯,跟自己演着双簧,让海连把自己拖走了。
双胞胎消失在楼梯的转角,留机动队的四位在男厕门口沉默。
“原来是这样……”天辰点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
“啊?怎么回事?”苏子默没有明白。
“你知道那个家伙是被怎样了吗?刚才被拖走的那个。”
“不知道……”
“他被审判了。”
“这……这不是挺正常的,犯法了之后被拿下了,挺常见的呀。”
“那之前负责审判的都是谁?”
“日环城……司法?”苏子默好像体会到问题所在了。
“是的,在过去行政权下放的几十年内,日环城司法在市区辖区内的执法权限,是要比天华国司法更高的。可是今天……国家司法在日环城最高的政治中心,把日环城警务的高管带走了。”
“这,这是要……”
“他们做的事在日环城不犯法,但是在国家层面犯法。”
苏子默看到刑天也在点头,承认了天辰言辞的正确性。
天辰的发声结构微动,一字一句地说道:
“国家要回收行政权,以后再也没有独立城邦了。”
人群又一阵骚动,市长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两团仿佛三三制分布的人影再次从自觉让开一条通路的人群中穿过,刚进去的两个倒霉蛋此时也被架了出来。
还是一样的低可视度国旗。
“下一个,保全机动队。”
“叫到我们了,去吧。”天辰整整衣领,踩着机械的脚步硬着特警的方向走去。
黑山和刑天闻言也整理仪表,迈步跟上。
苏子默本能地想拦住他们,但发现这么做好像也没啥必要。
也没啥意义。
该死的,怎么感觉搞得要跟上刑场一样?
与此同时,明轩中医院。
陈医生仍然在前台摆弄着老领导的电脑,可是怎么搞都仿佛有些毛病。
陈医生已经卸载掉了九成九的流氓软件,现在的电脑已经没了开屏广告。
他检查了电脑的内存和网络,发现什么都没问题。
但好像哪哪都是问题。
总觉得少了什么。
一个书生气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楼梯的拐角,面容柔和亲切。
他用手在空气中摸着些什么。
“看来修复完了之后,差异还是有的啊。”
李成才感觉到了时间流速的不和谐,能推断出当时的周显圣在这里使用了时间系能力。
陈医生没有注意到来人,仍然专心地对着电脑较劲。
直到李成才敲了敲前台的桌子,陈医生才抬起头来,跟李成才对上了眼睛。
一丝本能的厌恶过后,陈医生突然感到有些安心的情绪在心底生根发芽,飞速成长。
他突然很信任这个男人,尽管他看着这张脸觉得很眼熟,尽管李成才不仅长的跟新闻里的劫机犯很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但他很信任这个男人。
这么让人安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不好意思,我想探病,能告诉我我想找的病房在哪儿吗?”
“好。”陈医生当即答应,他觉得自己每跟李成才说上一句话,那安心的感觉就更增长一分,“你要找哪位病人?”
“周显圣,你能带我到他曾经住过的病房吗?”
“好的,你说什么都行。”陈医生向李成才报了周显圣的病房编号,眼神涣散。
“谢谢,麻烦了。”李成才微微一笑,转身向陈医生给出的地点前进,“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包括你自己也一样。”
等李成才消失陈医生才如梦初醒,浑身一颤,感觉灵魂有一瞬被抽离了。
等等,我刚才在干嘛来着。
他摸着手上的电脑,全力回忆着。
不行,怎么越想感觉缺少的东西越多了?
几十米之外的走廊上,李成才踩着碎裂的地板缓步走着。
有些第一天周显圣苏醒时留下的痕迹还没有修补,这一层在那之后都没有住人。
他走过周显圣临时把苏可可锁进去的房间,继续感受着时间系能力在空间中留下的不和谐感。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周显圣当初入住的病房。
李成才不慌不忙地敲门进入,看见已经坐在床边的周显圣。
环绕着他的仪器还维持着他第一天苏醒时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一台是开启的。
面色阴沉的周显圣翘着二郎腿,只抬眼睛不抬头地看着李成才的那张脸。
李成才本想先打声招呼,可先开口的周显圣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