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特拿出一串钥匙，选了一把插入了锁内。
咔擦，锁芯发出轻响。
门后右侧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室，跟直达升降梯的检查关口一样开了个小窗，内里有一张长桌，长桌旁是面向街道的大窗，现在拉上了窗帘，接待室的接待员早已下班。
接待窗口正上方的挂钟发出轻响，晚上九点四十二分。
一楼一直直行是一间比较大的客厅，大概是用来等待或者谈事情的，左侧则是茶水间，右侧是一个双跑楼梯，通往二楼，其底下有两个卫生间。
薇尔莉特走上了楼梯，木阶梯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变形声，李嘉图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很旧，基本上没有翻新的痕迹——被磨出痕迹的木板、四角脱落或者干脆消失大半的墙纸、老式的家具，要不是会长走在前面李嘉图会认为这是个鬼宅，就是恐怖小说里主角们闲得没事闯进去的那种。
二楼与一楼布局差不多，一楼接待大厅的房间改成了休息室，茶水间还是茶水间，只不过一楼接待窗口的位置对面多了扇门，牌子上写着“综合办公”，而接待窗口的房间变成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看样子是会长办公室。
而事实正是如此，薇尔莉特推门，将帽子与风衣挂在进门右手的衣帽架上，“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于是李嘉图落座，趁薇尔莉特整理他的文件观察这个房间，其实更多的是偷瞄低头检查文件的上司。
嗯，凸起的胸部勒得白衬衣显出令人想去钢铁王座的弧度。
“......这是您上班的时候可能会用到的物件以及它们的相关说明，还有其他问题吗？”
薇尔莉特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推到了李嘉图面前。
“呃...我能将我的工作告诉亲人朋友到什么程度？”李嘉图接过文件夹，有点重——东西这么多？
“工会书记员。”
“哦...那会长以前是贵族吗？”
“因为我过于书面语的表达吗？”薇尔莉特问道。
“对...感觉有点严肃过头了......”李嘉图生活在一个语法时不时混乱、脏话乱飞的大学宿舍。
话说还没正式上班就跟上司提意见真的没问题吗？
“......将对方置之高位的说话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对方的警戒并赢得同样的尊重，但现在看来我有些过犹不及——还有问题吗？”
“没了，那我先走了？”李嘉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祝您工作顺利。”
街上的煤气灯停止了燃烧，整个地下层陷入了黑暗，即使是心脏偶尔也需要休息。
“喂！怎么停运了！让我走回去？”李嘉图看着时刻表上“夜晚十时”，发出感慨。
好在蒸汽列车还在运行。
“卡斯特，我知道你在，新来的外勤你觉得怎么样？”薇尔莉特对一旁的阴影说道。
阴影中窜出了一个人影，坐在了办公桌对面，是个扎着头发的男人，额前还留了一束骚气的头发，长相阴柔，称得上是帅哥。
“我看看......”名为卡斯特的男人拿起了薇尔莉特递给他的纸，上面写着李嘉图的基本信息，还有三个问题的答案。
“这家伙......九十分，加上他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就敢跟上司提意见，我给他一百分。”卡斯特说完之后大笑“我们就需要这种癫佬，会长的理论真是先进，我们之中处于中间的人太多了——他还是我们的资助对象？”
“嗯，数年前的粉尘事故。对了，我的用词真的过于正式？”
“拜托，这里是地下层，平民百姓所在的地方，不是贵族的社交场所，说久了总会有点奇怪。”
“我会改进的。”
卡斯特起身，融入进了阴影当中。
歇业的锅炉工会其实并未歇业，每晚它的会长都会通宵执勤，这是每个地下层居民都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薇尔莉特·夜很少睡觉。
......
九月二十日，清晨。
昨晚靠着最后一班蒸汽列车回到了地下一层，然后走了十公里出头回到位于旧城区的公寓——爸妈留下来的唯一财产。
工作了大半辈子只能在伦斯蒂诺的旧城区买下一间不大的房子，可谓是蒸汽时代最大的笑话。
厨房与客厅连在一起，而唯一的床位在客厅的另一边，一个面向街头的凹陷空间，至于卫生间......得去每一层的公共卫生间。
开门，左手边是床，右手边是厨房，正前方是饭桌，再后点是一张破烂沙发，这就是李嘉图活了十来年的小天地。
“好......我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李嘉图将粥碗摆好，打算一边吃一边看，虽然这种行为很容易导致喜闻乐见的撒到纸面上的场景，但他懒得管，兴许是本性，又或者是半个月的非人工作让他初步麻木。
李嘉图打开文件袋，将东西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上，东西还蛮多。
首先是证件，居然有一张警官证，噢，特殊警官证，证后边还跟着盖了章的“出行补贴”、“指定场所饮食补贴”。
李嘉图将它丢到了一旁，下一张东西是......抚恤金？
晦气，它被丢到了警官证的旁边。
还有......收据？什么的收据？
“......外勤服装？最晚今天下午送到门口？”勺子停在了李嘉图嘴里，片刻之后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啊？哪位？”李嘉图带着震惊打开了门。
“请问您是住在铁罐街一百二十三号509的李嘉图先生吗？这里有你的快递。”
门后是一个大只佬，最大号的邮政服装套在他魁梧的身材上，脸庞与身体都透露着坚毅。
“啊，是我。”
“好，请您在这里签个名。”
李嘉图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一个包裹被塞到了他的手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邮递员似风一般飞下了公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向假想的敌人发起誓死冲锋。
“我怎么记得伦斯蒂诺的各个邮政局速度都慢得离谱......”
咚，关好门的李嘉图重新坐在饭桌前，后面一沓东西是保密协议、入职须知等等玩意的复印件，没有查看的必要，李嘉图将它们送去跟警官证重逢。
最后是一本书......什么玩意？《从入门到入土：早教班学生也能懂的工会指南》？作者是卡斯特·莫迪？谁？
除了着装与工作流程，剩下的都是没有用的废话，这东西怎么出的版？
李嘉图将警官证收进口袋，其他东西原封不动地丢回了文件袋，然后塞在了沙发底下——“敏感文件应当妥善保管”，很妥善。
“好，看看这个箱子里的衣服......”
一件风衣，一顶帽子，一条裤子，还有一双皮鞋，和一根手杖？
“风衣和帽子貌似和会长是同款，裤子......男式，皮鞋......好......手杖？我又不是残疾人！”
虽然上流的绅士们就算腿脚没问题都会拿一根这玩意，但李嘉图不怎么喜欢，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残疾人——拿来敲人他倒是挺乐意，据说这玩意很硬，敲起来肯定很带劲。
李嘉图将衣服换上，站在门边的镜子旁，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了，如果不是他的口袋没多少钱的话。
“瞧瞧，遇到坏蛋我就一棍上去......”
笃笃笃，木门又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