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嘶吼着，它身上的马铠发出当当的响声，尽管已经身负数道严重的创口，它依然向前冲锋。
骑士丢掉了破碎的肩甲，身上的重负少了一些，能让他更轻松地提起手上的长枪。
他很快与战团剩余的同伴会合，德卡公国重骑兵第五战团正在北方的冻原迎击维京人与泰斯联邦组成的军队。
泰斯联邦是位于德卡公国北部数个国家组成的反德卡公国联盟，在数年前这些国家谴责德卡公国南下的扩张，而后者在收拾完南部的鸢尾合众国后掉头就来进攻北方，于是泰斯联邦在战火中诞生。
十数名破破烂烂的骑兵汇聚在包围圈内，战马吐出的白息像是蒸汽列车泄压。
“在场谁的军衔最高？”骑士吼道。
“克里刘斯，军团副团长！”一位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的骑士掀开了面甲“士兵，给我一把剑！”
骑士将随身剑拔出，递给了这名叫克里刘斯的副团长。
“整理装备，准备下一轮冲锋！”克里刘斯跳下马，捡起了一面被踩得差点看不出来是一面旗帜的烂布，这是德卡公国的旗帜：剑、盾与雄鹰。
乌泱泱的海潮从远处稍高的山地涌下，那是维京人的灰黑色皮毛盔甲。
战马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抬起了前腿，它的脑海中满是恐惧，面甲盖住了它的双眼，但动物的本能依然提醒它远处有危险的东西。
天地间只能听见战马的呼吸。
骑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盔甲陷了下去，不久之前他被重器猛击了胸口，好在固定索让他没掉下去——落到地上就完了，愤怒的维京人会拿他们的双手斧将他劈开。
战马在不安地走动，近乎脱离那日复一日的驯化，恐惧，恐惧在坐骑中蔓延。
骑士双腿夹紧了战马，不知道是为了不让烦躁的马将他甩下来，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停止颤抖，疼痛和恐惧，它们像毒药一般刺激着他的肌肉。
活着？还是为德卡公国争光？
说真的，骑士很想活着，他翻开面甲，呼吸着北境干燥的空气。
十数分钟前的冲阵非但没有冲散联军，还让第五战团被困在了包围圈里面，而战前根据斥候的战报，距离他们最近的第六战团赶过来至少要在黄昏之时。
骑士已经忘记了在战团里接受的训练，那些戳刺技巧，劈砍技能还有闪避姿势，脑袋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冲锋，拔出骑枪，挥剑。
呜——
难听的号声响起，副团长在前方吹响了号角，他的手中是那柄随身剑，剑上挂着德卡公国的旗帜。
“第五战团！集合！”克里刘斯举起了战旗，手臂受到的伤让他很难挥动任何东西。
骑士拉下面甲，他听到了许多卡扣合上的声音，包括他自己的。
克里刘斯没有让骑士们等太久，他用靴子上的钉刺扎了一下身下的战马，它在恐惧中依然选择相信骑士。他高举着手中的战旗，朝着南边联军数量最少的地方前进，即使他们的数量远远少于联军。
十数匹战马同时迈开了四肢，骑士们通过面甲上的缝隙望向下落的夕阳，以及“薄弱”的包围圈。
他已经听到了维京人的战吼。
骑士伸手摸向战马身上的挎包，剧烈的震颤几乎让他拿不稳东西——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他想用自己的全力记住其上的笑脸。
照片随着狂风飞上了天空。
......
“公国在北境取得了可喜的成功，并且正在稳步推进？”李嘉图走在地下一层西边的地铁站门口前，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上面的日期是10月3日。
鉴于昨天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躺了一天，他今天打算上地面看看久违的阳光，然后再去黑市见柯克，希望他的那位朋友不会给他一些难度很高的委托。
“好像今天没有太阳啊......”李嘉图将报纸塞进了口袋，然后看见地铁站内许多工人都拿着雨伞，地面还有多到没眼看的水渍。
就算是这样，李嘉图也打算上去看看，呼吸一下久违的新鲜空气，虽然说上面的空气由于地上工厂也没干净到哪里去。李嘉图逆着人群，登上了前往地上层的楼梯。
果然在下雨啊。
雨水顺着楼梯往下，让阶梯变成了瀑布。
李嘉图打开手里的黑伞，他总是有两手准备。雨势不是很乐观，但李嘉图依然跑到了地面，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味的空气，这就是活着这两个字最真实的写照。
“好过在地下当僵尸......我想想，琳好像在警局下属的公寓？算了，好难找。”
李嘉图在地上逛了一阵子，然后逛到了他以前住的公寓，他爬上了五层楼梯，停在了那扇门前，他现在没有钥匙，总不能撞进去破坏自己家的财物吧？
“贝纳德·安，站在陌生人家门前可不好。”李嘉图在门前站了几分钟，这几天的离开居然比过去上大学好久不回来还难受，兴许是彼时这个房子能进去，此时没办法进去吧。
该去找柯克了。
上午十一点，李嘉图来到了黑市，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名为无限的杂货铺或者杂货店中。
“希望我不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李嘉图依然进门就调侃柯克惨淡的店面。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今天早上有两位客人。”柯克倒上了一杯咖啡，他这次选了他在贫民区能买到的最差的咖啡，让李嘉图能喝到他心心念念的抹布水味。
“买的什么？保护客户隐私的话不说也没关系。”李嘉图喝了一口咖啡“就是这个味道。”
“有一个是来买配方的，和你一样，不过他刚入门。”柯克笑道“另一个嘛......在街上不知道听谁说木乃伊粉末可以让他在床上表现得好，专门从地上到这里买。”
“跟我说说后面这个傻子，他买了多少？”李嘉图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木乃伊粉末这个广为流传的骗局居然还有人信。
“我提醒他想要有类似的效果可以去找不远处的‘没问题’药剂店，木乃伊粉是骗人的。”柯克说出了李嘉图意料之外的答案，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我还以为你会卖他一吨......那位朋友怎么说？希望他不是什么国王杀手派我去杀史密斯三世。”
“我们整个聚会的人绑在一起都干不掉史密斯三世，闯过卡莱家族的‘盾墙’都没有可能，我们不干那些事，顶多算野生超凡者互助会。另外，有消息。”
“他要我干什么？”李嘉图将抹布水喝完。
“杀了一位叫塞勒的人。”
李嘉图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我希望他不会刚好是什么黑帮的干部......”李嘉图强颜欢笑。
“喔，你怎么知道？他在市场污秽大道的极乐餐厅放高利贷，是纳维斯党底下的小干部。怎么？你认识？”柯克回答道。
“何止是认识，我在他手底下当追债人。”
“世界真是巧合，不是吗？”
“他能等多久？我才加入纳维斯没多久，然后头上的老大死了，其他人会怎么想？”李嘉图马上开始思考方案，用他在更深阴谋层面上贫瘠的大脑。
“他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不是很急，明年二月之前，不过你不是急着加入某个超凡者的聚会吗？”
“着急倒不是很着急，我有四个月的时间来想一个天衣无缝的阴谋把自己的老大宰了，这让我想起了东国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我在海上听过很多打着东国名号的故事，真假我不好说。”柯克说道。
“一个流浪的将军投靠大公爵后很快就背刺大公爵的故事，当然东国那边的爵位不叫公爵，这就叫本土化。”
“那还真是很符合现在的情景，对了，他还会给你50磅和一张配方，圣骑士序列二的配方。”柯克又加上了一句。
“......你知道那位将军背刺公爵之前说了一句什么吗？”
“说吧。”柯克哈哈大笑。
“一个男人生在天与地之间不能长久地待在别人的庇护之下，这是他刺死公爵前的宣言。”李嘉图起身，向柯克道别。
“说得好！这话说给我以前的船长听一定会把你丢下船！”
柯克举杯送别李嘉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