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恶寒从李嘉图的脊椎升起，随之扩散到了他的全身。
他收回了望向水坑内鱼人的目光，看向表情阴暗的老人。
“我问一下，它之前是谁？”李嘉图亮出了外套下的枪套。
“流浪汉啊，当时他都快饿死了，我给了他一些饮料——你看，他现在只需要吃些水草和垃圾就能一直活着。”
“我不会帮你的。”李嘉图将铁板踢了回去，那个坑被重新掩盖了起来，其实李嘉图更不想看见的是鱼人的脸，更别说得知它先前是个人。
“我只是一直下定不了决心，说真的，我连菜刀蹭破皮的疼痛都有些害怕，今天一天我在想，我都七十多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老人突然笑了，但脸上带有许多皱纹和老人斑的他笑起来确实不是很好看。
他一手摩挲着手中的菜刀，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你不帮我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他抬手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脸上是狂热的表情。
“当然有区别啊。”李嘉图马上抓住了一个老人忽视的点。
“如果我不帮你，你甚至走不出这个厨房。”李嘉图将手枪拔出，垂在大腿处，他用拇指将击锤挑起，转轮跟着转动了一个位置。
“我不觉得你能在一瞬之间变成鱼人，然后从你背后的门逃走。”李嘉图用蜕生仪式作类比——起死回生都这么繁琐，你变形还能快到哪里去？快得过火药与钢铁？
“......先是那假扮神的鱼人，再是赏金猎人，然后是你——你们就这样一步步毁了我！”老人手上的菜刀依然没有放下。
“我只是来提醒你，生命权是每个德卡公国公民都公平拥有的权利，尽管它不是很公平。”
“前面两者我不知道情况我不谈，如果你所谓的‘毁了你’指的是毁了你的复仇计划——我不认为你能赢过被鱼人簇拥的鱼人王。它从一开始就是荒谬的。”
“你只是在用一个幌子骗自己活下去，然后时不时感动一下自己——像是‘他在天堂一定能看见’什么的。”
老人的呼吸变快，脸上因充血而变红，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你这......”
他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把刀放下，用双手撑住桌面。
很好，他要是再用刀架住自己李嘉图就打算用闪光弹加肘击的组合了——虽然吃下圣骑士冲击的普通人不一定能活就是了。
“告诉我，你的饮料还给多少人喝过？”
“......没了，会变成鱼人的量就只有我和它。”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肥鱼餐厅的一家你认识吗？”李嘉图觉得推荐绿意的莉亚一家也有点问题。
“算不上熟悉，只是偶尔去他们那里吃饭。”
李嘉图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点点。
“渔获节的这几天，你只能待在旅店里面，我的同僚已经抵达了奥斯陆村，他们会在角落监视你。”李嘉图吓唬旅店老板。
眼前的老人没再说什么，李嘉图也没这心思监视他，只能祈祷关于同僚的谎言能镇住他。
他离开了后厨，从老人消失在他视线内的那一刻起，是死是活李嘉图都不想管了。
“我服了，找个水晶屁事这么多，真麻烦——等等，按理来说行动局就是干这个的啊。”
李嘉图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随后看了一眼漆黑的走廊。
就这样吧。
......
“鱼人？假扮的女神？那当地信了一个自己的敌人这么多年？还好这老头只信了十年，不然当场自杀的劲头估计都有了。”
晚上十点，李嘉图坐在桌前，他正在整理白天的事情，以及思考作为一个解决超自然事件的行动局成员该怎么样干预一下下这里的畸形信仰——如果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
举报，必须得举报，奥斯陆村应该是有伦斯蒂诺下属的警察分局的。
李嘉图刚准备披一件外套外出，突然想起来鱼人的事情，但此时窗外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李嘉图沉迷思考忽略了窗外的喧闹——一大堆外地人在街道上狂欢，甚至还有本地人。
所谓的鱼人也不会在这种鬼时候出来嘛，人多势众。
李嘉图放心地披上外套，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该怎么样与警察们说关于鱼人以及其他的超凡事件呢？他现在在警察局是没有身份的！甚至连警官证都被薇尔莉特锁在了柜子里。
一个野生的超凡者向警察局举报超凡事件，最有可能的下场是处理事件的同时把李嘉图一起处理了，还有极大可能不经过薇尔莉特那边，然后他就会被送到什么实验设施或者钢铁王座——最理想的情况也就是招安。
都很麻烦！
李嘉图左思右想了大概十秒钟，很快就锁定了近代以来最伟大发明之一的笔和纸——希望警察局的反占卜找不到写信的家伙。
“事实上我担心薇尔莉特的反占卜陷阱被触发，然后烧死占卜家？应该有对行动局和警察局占卜家的预案吧？”
出于对锅炉工会会长做事风格的相信，李嘉图选择了写信。
他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思考了片刻后写下了如下字句：
“奥斯陆村信仰问题，湖中可能有超凡生物假扮信仰对象。
“村内有人涉嫌鱼人转化实验，绿意旅店的老板为涉案者之一，其实验流程如下......
“绿意旅店后厨地上的铁板之下有实验对象，真实性未知。”
在信件的最后，李嘉图还习惯性地画了一个笑脸，即使画完之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合适，于是笑脸被他应激性一擦变成了稍微模糊的笑脸。
“会不会被当成什么笑脸组织的成员啊......”
李嘉图将纸叠好，又再次端详了一下白纸，应该不是绿意旅店专用，整片伊卡莱斯地区都是这种——大概。
“警察局都有应对超凡事件的演习，看到这封东西就会有人通知到伦斯蒂诺里边......哎呀不得不说跟那个老逼登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有范了，狗嘴吐得出象牙的最佳典范！”
李嘉图一边自恋一边出门，踏入这欢闹的夜晚。
看来为了迎接外来的客人那些摊位提前（或者是本来）在今晚就开放了，其上是一些奥斯陆村特色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特色。
李嘉图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了奥斯陆村东面的警察局，它是有够冷清的，也许是因为警力都被分了出去。
李嘉图将帽子拉下了一些，低着头将折叠好的纸张塞进了门口的举报以及意见箱——上面有规定必须得半天一看，这算是比较人性化的规定了，虽然还是可能会出现紧急情况但警察第二天才出现的现象，但总比先前一年都不一定开一次好上太多。
塞完之后李嘉图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跑路，看上去就像他偷了警察局的东西一样。
“好，举报成功，然后现在睡觉怎么样？”李嘉图又开始自言自语，走入绿意旅馆他也没去关注后厨，爱死就死！
他当然可以入选行动局十大最不负责干员。
......
深夜。
艾伊斯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涌出，他的双手因为恐惧与悲伤颤动，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到不正常的水准。
他是绿意旅店的老板，李嘉图口中的老人。
他在向神与逝去之人求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