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另一种货币罢了。”人偶一开口就解决了大半话题。
“不过纳维斯倒是给它起了一个在我看来故弄玄虚的名字——血债。”
“而这后面一般跟着‘血偿’......怎么听上去像是诅咒之类的玩意？”李嘉图问道。
“就当它是吧，毕竟灭迹人的伤亡率是纳维斯中最高的，所以同行之间的祝福不是‘任务顺利’而是‘恭喜存活’。你被打得半死也是个例子，恭喜你活了下来。”
这话从面无表情的人偶口中说出来格外骇人。
“......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暗杀’还算得上轻松，我只怕有一天会接到知根知底的任务，说真的我现在很想辞职。”
本就拉上薄纱的房间在李嘉图眼中变得更加灰暗，餐桌上蜡烛的摇曳幅度似乎也变大了，窗外的风撩起了薄纱，地下世界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哪来的风？
“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人偶说道。
“死路一条罢了。”
“......你的内心有波动，就跟上一个灭迹人一样，也许你需要冷静一下——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只是先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家伙，自觉得比其他人特别，而现在看来...多少有些不自知的自我陶醉。”李嘉图的语气变得悲凉。
“......血债的单位很随便，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而它的数值取决于目标的序列，比如‘一份序列二的血债’。”
人偶没有理会李嘉图的自怨自艾，转而解释起了血债。
“我明白了。”
“就像我说的，前台会给出你的血债数量，以及一张类似商品清单的东西。”人偶站起来稍稍欠身，似乎在让李嘉图离开，主人要驱客了。
李嘉图“听话”地离开了。
......
“搞了半天就两份序列一的血债，这单子上的东西倒是蛮多......序列二的材料需要三份序列一的血债？他们到底怎么算的？”
李嘉图看着眼前的采购单，上面被公平大厅的前台盖了两个红章，方便选购者对照，不过在李嘉图眼里看来像是什么幼儿园小朋友的小红花。
“材料倒是算便宜的，但单子上也只有到序列四的材料，这可以大致推断纳维斯的高层实力，好吧其实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容不容易拿到，反正听都没听过——艾迪亚之心？什么玩意？”
随意浏览了几眼后，李嘉图将采购单扔进了抽屉深处。
随后他蔓延出灵性，与脑中那个印象连接。
冒着火焰的山羊头骨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但李嘉图迟迟没有“开口”，担忧出现在他的心头，但这不是结束，负面情绪随着担忧一个接着一个涌现，压得他喘不过气。
灵性连接差一点断开。
“......把我送进钢铁王座吧。”李嘉图缓缓开口——这携带了他的一些自私，至少在钢铁王座不会受到纳维斯的追杀。
山羊头骨的火焰猛地腾起，又迅速熄灭，那具山羊头骨空洞的双目看着他，似是审视，又像是......
这样的凝视持续了十秒，随后洁白的山羊头骨开始颤抖，程度越来越大。
头骨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白色碎块，但诡异的是它们的数量很快就超过了头骨所含的数量，就像拼图即将完成却发现桌子上还有百分之九十的散片一样。
碎片也开始从实质化作流光，它们以原本的中心旋转，组合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人影逐渐附上了颜色，那是熟悉的大衣，以及那顶帽子，还有其下银白色的发丝和时刻都没有变化的眼眸。
而李嘉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凳子上滑落，跪倒在了地上，泪水与啜泣想要奔涌而出，但却停在了李嘉图的身体里，想要释放，却被堵塞得严严实实，仅存那点对双眼与声带的刺激。
天黑了下来，碎片所化的无边白色背景也像眼前的人一样染上了颜色，就像帷幕缓缓降下，不是戏剧的结尾，而是背景的登场。
月光洒在了大地上，李嘉图眼前的白色被月光染成了泥土，而在他身周刹那间开满了紫罗兰，萤火虫的星火在其中点缀，大地如星空般湛蓝。
李嘉图闻到了极淡的香气，淡到不像是花田应该有的程度。
“坐吧，希望这个聊天地点你不讨厌。”
李嘉图抬头，眼前是一张桌脚像花束一般的茶桌，那种看上去很高级的咖啡厅都会用的金属弯曲桌角。上面是玻璃桌面，桌面的中心摆了一个花瓶，其上是满地都是的......红罗兰？怎么是红色的？这年头谁都要带点神秘吗？
“事实上这里可以排进‘我最想居住的地方排行榜’的前三，这是什么地方我吃完牢饭我就来这里隐居。”
李嘉图习惯性地吐出一大堆句子，这是他紧张或者迷惘的表现，而现在二者有之。他拉过剩下那张凳子，深呼吸坐在了桌前。
沉默在他们当中蔓延，但薇尔莉特没有理会这在李嘉图眼中尴尬得不行的沉默，她拿起桌上雕着繁复花纹的茶壶，为仅有的两个杯子倒上李嘉图闻不出与其他任何茶有什么区别的茶水。
为了防止对视的尴尬，李嘉图将视线转到了他的左边，欣赏起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不知道多久，他的椅子也朝向了那边。
“说真的，我原本以为我是个没有底线的混蛋，但现在......原来只是能触动我内心的东西迟了这么久才出现。”
“这种思考终究会来，但这也让我开始思考我的决定是否正确。”薇尔莉特轻声说道，李嘉图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不敢转回去。
“为了伦斯蒂诺的未来，我需要通过杀死少量的伦斯蒂诺人来换取其他绝大多数人的未来——这其中我的私欲还占了很大一部分，我真的做对了吗？
“我是英雄？还是只是为了自己途径晋升以及未来大别墅的自私杀人犯？请您回答我......我快疯了。”
李嘉图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薇尔莉特举起茶杯良久，又将它放下。
“这是蒸汽机车难题李嘉图，一个时代抛给我们所有人的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