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特闭上了眼睛。
“也许在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一直心存侥幸，认为我能成神，能有力量践行我的誓言。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在奥德里的驻地里和我的叔叔本哈德聊了几句，他提醒了我卡莱的家训是什么。我也在那时稍稍清醒。”
“追求神明力量的途中就亵渎了誓言，得到力量之后又有什么意义——因我死去的人在我成神后也不会完整地出现在他们的家人朋友身边。”
“我能做的就只有自杀，这样肯恩就无法去往星空——我也是在来这里的路上从侥幸的梦中醒来，我只是钥匙罢了。”
她向无上真神的碎片发起了近乎自杀的冲锋，即使是这样命运也不愿意放过她，她活了下来，而本哈德最终在躲过第一波冲击后将失去能量的奥德里斩杀。
薇尔莉特用失去前臂的左手碰了碰空洞的右边衣袖，李嘉图这才看清楚——薇尔莉特的右手完全消失，而左手仅仅剩下上臂。不过她的身体正在极为高速地复原，肉芽生长的地方散发出高热，丝丝白气从她的伤口处升起，让她看上去像地下二层的锅炉。
“......而你，因为各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停止了继续尝试。真不敢相信我有一天会见到懦弱与害怕的会长。”李嘉图现在也没有心情伸张正义指责薇尔莉特，他向来是一个正义感与公民道德缺乏的家伙，更何况在上山的时候他也想过一了百了。
“在大煌的黑帮里有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哪怕它对于伊卡莱斯地区的绅士小姐们来说有些直白与低俗——‘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她后半句话是大煌语。
“帮我一个忙李嘉图，最后一个。”薇尔莉特颤抖着说道。
“杀了我。”
李嘉图花了十秒钟时间思考他该怎么样用圣骑士序列二的力量杀死眼前这位已经受伤的女士，最后他只看了看地上湿透的手枪，然后一脚把它踢飞。
“可以，我要怎么做？”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上议院又一次赢过了下议院——这样对大家都好，除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肤浅的爱恋，或者说是喜欢。说真的，薇尔莉特这种温和与雷厉风行的结合体很难不让他喜欢，她达到理性与感性的完美平衡——除了肯恩这件事。更何况她还有着一张被女神吻过的脸。
“拿起它，我削弱了自己，任何拿得起这把剑的人都能杀死我。”
一把漆黑的剑从火焰中显现，它插在了薇尔莉特身前的地上，其上的纹路如同心脏一般搏动。薇尔莉特跪了下来，身上的大衣滑落，露出了缠满绷带的身体，她的心脏此刻红得发亮，仿佛在为李嘉图指明目标。
李嘉图握住了剑，他的手在颤抖。
剑比想象中重很多，还有一股灼热的感觉传到手上，同时传到手上的还有类似鬼魂缠绕般的幽怨感。
这样做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伦斯蒂诺也好，就这样吧。
“或许我们还能在灵界相见？”李嘉图轻声说道。
“很难很难，那里的灵魂数量超出你我的想像。你的誓言，包括我吗？”薇尔莉特回答道，她抬起了眼睛，用灵性观察李嘉图的誓言。
“要说深爱那可能算不上，喜欢嘛，是真的喜欢，哪怕一开始我是奔着将你送上床来的。”李嘉图突然很想笑。
“那你就破誓了啊，复仇的火焰会从我身上传到你身上——前路会很痛苦。”
李嘉图双手持剑，在手套的加持下略略发力，怪异的长剑很轻松地滑入了薇尔莉特的心间，像是风吹过湖面。他松开了剑柄，抱住了薇尔莉特。
真没用啊李嘉图，你们甚至都没有暧昧期，连开始都没开始，也许薇尔莉特只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跑吧李嘉图，跑得远远的......”
他的心中忽然多了个巨大的空隙，虚无的感觉马上传遍了他的全身。炽热的火从薇尔莉特的心间燃起，顺着滴血的长剑蔓延到了李嘉图身上，那是痛苦和憎恨，以及一瞬间的爱与忏悔。
薇尔莉特彻底失去了温度，李嘉图提起了那把没有消失的黑色长剑，站起了身。屋外的暴雨依然在喧嚣，他站在门后，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
薇尔莉特的身体开始崩解，黑红色的光点化作荆棘缠绕在李嘉图身上，尖刺刺入他的血肉，化作黑色的铠甲。
黑红色的火焰于铠甲缝隙流出的血液中升起，蒸干了雨水。骨钉在最后钉入了他的脊椎，疼痛让他倒在了屋外的水洼之中，溅起了污泥。
良久，他撑起了身体，行走在暴雨之中。
李嘉图只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双手像是有人握着帮助执剑——复仇的火焰已经吞没了他。银白色的长发于火中飘散而出，头盔下的脸庞变得偏向女性，黑色的眼眸逐渐变红，李嘉图的身体于铠甲刺入血肉的尖刺中缓慢转化，变得更富有曲线。
现在是李嘉图，还是薇尔莉特？
......
夜晚，熙攘的人群早已拥挤在纳维斯的总部旧址，等待着升降梯带着他们前往地下的车站，而这里当然站着行动局与警局的人。
“停下，越过警戒线就地击毙！”
站在人墙和蒸汽装甲后的警局长官洛辛用喇叭大喊，可这依然阻挡不了贫民区的人们前进，他们推搡着站在前排的警员，并且用各种东西朝蒸汽装甲招呼——即便地上已经躺了数十位被处决的贫民。
“咱们开始？”白鸽站在人群的最后，低头与乌鸦说道，在他们前面是百米的人群，密度高到爆表。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人群马上就会涌入纳维斯的车站。
“先解决那几个家伙，他们应该就是散播转化信息素的人。”乌鸦持反对意见，并把矛头指向了长棍先前让他们注意的几个人——穿着贫民标志性的破布衣服，身上却很干净，最重要的是手里都拿着同一种玻璃容器。
话音未落，手上拿着玻璃容器的怪人们几乎同时将它们往地上猛地一摔，淡蓝色的气体飘散在了空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