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为什么？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了，露西！】
【就算你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屁孩，哪怕是我也从来没有带你出过那么远的门，更何谈让你自己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罗伊斯顿先生会陪着我的！】
【就算是他也不行，虽然先生的大名我也是有所耳闻，但我总归还是不信任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带着自己的女儿到处乱跑，我的心可还没有大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你们仅仅只是待在一起一天，你就突然跑回来对我说什么你要和他去旅游了？目的地还是在大陆另一边的北境！】
露西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与她对视，女人身上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住先生，但我真的怀疑是不是他给你下了什么**，这可是那些臭男人的惯用手法啊。】
【才没有呢！】
我用力地甩开露西的双手。
【你要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反正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妈妈我都是不同意的。】
【妈妈、妈妈、妈妈！那莫雷·特恩伯呢！我已经从莉莉艾阿姨那知道所有事情了，你口口声声说都是对我好，那你当初怎么不也像这样挽留他呢，这样的话我也不用一直生活在这种破地方了吧！】
事后的我狠狠的反省了自己一遍怎么当时能说出这种话，那不就真的和一个小孩子一样了嘛。
【那是因为……】
【说不上来了吧，就是因为你的懦弱才会让他离开你！】
【我……】
【你就一辈子待在你走不出来的歌舞伎町里当你的花魁去吧！】
我气愤的摔门而去。
在木门彻底合上之前我隐约听见从门缝里传出来微弱的叹息声。
【真是倒霉！】
【我可都听见了哦。】
我沿着旋转的楼梯向下走去，本想着出去散散心的，却没想到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在你们母女俩开始撮合感情还要早之前吧。】
【那不就是全都听见了么。】
【这句话我可老早就说了哦。】
我走出门，呼吸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醒了醒脑，整件事确实是我理亏，但我当时要是能更心平气和的跟露西讲话就好了，按她的性子就算当时嘴上说着不同意，在我软磨硬泡之下也绝对会改口的。
可我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呢，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露西才好啊。
【所以呢？】
【还在生气呐，不过也挺可爱的，气嘟嘟的脸就像一个小包子一样。】
【如果是来嘲笑我的话，先生就请回吧，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情和您斗嘴。】
男人的笑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惹得我直想吐。
【嘴巴还是很毒呢，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回去道歉哦。】
【我当然知道。】
【是吧是吧，唉？！你知道？我没听错吧？】
罗伊斯顿先生突然停住，也刚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比起这个，我更讨厌有人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能请您让一让么，先生？】
【哦、哦。】
先生笨拙的让开身子，我来到一家炸鱼店前面，向老板点了一份外带。
记得露西之前似乎经常来买这家的东西呢，我总不至于空着手回去谢罪吧。
对了，要不要给他也带一份呢，我看向被我说碍事之后就一直站在路边魂不守舍的罗伊斯顿先生。
看上去怪可怜的。
【这是你的份。】
我戳了戳先生的腰，递给他一份金黄的炸鱼排。
【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没想到先生在对有关于感情这方面的事上是如此笨拙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再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算是，也不是关于你的，那么害怕干什么。】
【我可是被人嘱咐过要确保你们母女俩平安的。】
【可我们现在也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家庭矛盾可也不容小觑！】
罗伊斯顿先生猛的塞进嘴里一块鱼排晃着手里的木签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嘶，真烫啊。】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露西和我面对面的跪坐在一张小茶桌前，上面摆着的两杯热茶不断冒着热气配合着中间摆放的一盘炸鱼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可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让我喘不过气。
原先我都想好了回来面对露西的一番说辞，结果没想到我和罗伊斯顿先生说笑的场面在紫竹轩的门口被露西撞见了。
当时的我举起手里的炸鱼排弱弱的说了一句，要来点么？。
现在想来真的很想死，怎么好巧不巧就被她撞见了，搞得我就像在和地下情人偷情一样。
罗伊斯顿先生被尴尬的晾在一边。
而她只是说了句跟我来，之后我便坐在了这里。
我盯着茶杯里旋转的茶叶发呆，在这样下去别说是炸鱼排，就连热茶也要变凉茶了，明明现在就是最佳享味期的说。
果然还是得我先开口么，好了，下定决心吧，拿出你曾经作为社畜在大家面前社死发言自我介绍的勇气说话吧。
【那个……】
【我说……】
正当我要开口之际，露西也冷不丁的说话了。
【你先说吧。】
【不，还是我先说。】
异口同声，可能因为是母女的关系吧，不仅连发言的时机相同，甚至都听不出来是两个人的声音。
【还是我先说吧。】
我抢过了话语权，因为我惊讶的发现露西看上去似乎比我更加害怕接下来的对话。
从一开始性格强势的她就没有抬起过头，更别说直视我的眼睛。
我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露西。
【我想过了，露西，依我现在的样子确实还是有点勉强了，就连把守关口的士兵会不会让我独自一人通过城门都是个问题，所以去诺伊登堡这件事就听你的，等我什么时候真的有能力照顾自己了再去也不迟。另外，我还要说的是。】
我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露西没有动，她依旧是低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垂下来被她挽在一起披在大腿上，她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原先平静的水面却泛起了波纹。
即便是之前在确认了自己的丈夫已死的消息后，也只是红了眼眶的露西竟然会落泪。
这绝对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我看到她放在腿上紧握双拳的手都在颤抖。
【我很害怕，希尔。】
她抽噎着。
【我害怕又会变成我独自一人。】
她用手抹去脸上不住的沿着泪痕往外淌的眼泪。
【我以为那句再见不过是多等几天，却没想到竟是永别。】
她的妆容被泪水模糊，但即便是这样首席花魁的姿色也不减分毫。
【他在我面前是如此信誓旦旦，就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虽然我很担心，但我也没有对他说任何一句扫兴的话。在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脸，我只是对他说，加油。】
她剧烈的咳嗽着，可是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无力。
【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好好说服他，为什么当时没有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这十年来，我变得越来越胆小了，因为我明白，我剩下的只有你了，希尔。】
她低垂着的眼袋渐渐肿起，血红的鼻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往日花魁的风采早已不在，现在的她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寡妇。
【在你对我说想去北境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看到你灿烂的笑容就仿佛你在重蹈他的覆辙，我看到了你躺在血泊里痛苦挣扎的样子，临死前你睁大的双眼里满是对我的怨恨。我不想再因为我的过错而失去了，也想好了即使是被你讨厌我也要留下你，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抓住。我失去了他，可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她不管混在一起的鼻涕和眼泪，胡乱的摸了一把脸上杂七杂八混着妆粉的液体，彻底的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大花脸。
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在笑。
【但也是多亏了你，希尔，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我当时再怎么说，他估计也会和你一样固执，他一定会去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最后的告别变得开心一点呢。】
她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拉起了我的手。
【走吧，小希尔，我也该向你道歉，对不起在你面前说了罗伊斯顿先生的坏话。】
她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将我的头埋进了她的波涛汹涌之中。
【我收回前言，如果是先生的话，我或许能放心。】
【你是说……】
【趁我现在还没反悔赶紧走吧，再过一会可就不一定了哦。】
我挣扎着从满面香软之中抬起头，对上露西侧过头眯起眼看向我的视线。
在那双隐约展露的碧绿眼眸中满是依依不舍的温柔。
【可别让罗伊斯顿先生在外边等急了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