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异于出现了我预料之外的名字,我再一次仔细的检查是不是誊抄错误。
军官一列,少校,罗伊斯顿·勃朗宁。
没有任何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这里面绝对出了什么差错!
那个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罗伊斯顿先生竟然死了?
还是在敌军已经网开一面,放走了我军的情况之下?
可我的确没有从逃回来的人群里见到罗伊斯顿先生的身影。
如果他到这了的话应该第一时间就来找我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肯定他会这么做。
先不论这些,单是身为少校的他在能够逃回来的人里死掉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
不,等等……
我好像忘记了北境的军队是吃了败仗才回来的。
这么说来……
我仔细检查了墙上军官二字底下的所有名字。
除了士官以外几乎所有少尉往上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军官全部被处死。
不过梅莉娅卫生部长的名字倒没有出现在上面。
祝愿她幸运的逃走了吧。
这就是敌军并未全歼我方北境部队的理由,交出所有军官并处以死刑,才能放过那些普通士兵。
真不知道在当时的绝境之下,听到可能有活下来的希望后,那些还活着人都是怎样看待敌军提出的这个条件呢。
只要牺牲少部分人,就能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命。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一眼就能看出该选择哪个,但内心的道德也是不允许他们做出决定的。
可军队不一样。
利益至上永远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且被头上的官职所束缚的他们照理更应该直接站出去,而不是等着普通士兵们做出决定。
虽然不知道那些靠关系混上长官职位的军队蛀虫此时感受如何,但依我对他的熟悉程度。
罗伊斯顿先生绝对是第一个站出去的。
难道这也是他的名字排在首位的原因之一么。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吧。
不过就是那个陪我走过六年说不上来开心也说不上来无聊的旅途的他走向了自己人生的终点而已。
梅莉娅小姐也说过,死者不可复生。
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是战争嘛,生生死死什么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嘛。
我以前在战场上不就是一路这么走过来的么?
见证了大叔的死,见证了烈豪的死,见证了小队长的死,见证了新兵的死……
见证了茨尔维妮的死……
现在轮到罗伊斯顿先生了。
和他们一样,他只是陷入了长眠罢了。
又不是说再也不见了。
我也同样还可以去见他们啊。
只不过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向你们分享有趣的事了。
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我啊,我可是知道自己出了名的嘴笨。
我抬起头望着天上灰蒙蒙的云朵飘过。
我和你们说啊——
这些天空气里的沙子可真是多,没事就会掉进我的眼睛里呢。
我揉着通红的眼睛,希望能阻止那忍不住落下的眼泪。
罗伊斯顿先生。
我可是还有好多事情没告诉你呢。
你不常常说不喜欢我说话只说一半的坏习惯么。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么?
我一直都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对你的感觉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即便是有十几岁的年龄差,我和你之间的交谈却宛若深交数十年的老友。
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曾经的那个挚友啊。
你们的性格,你们的习惯,你们的说话方式,你们喜欢吃的食物……
甚至就连你们喜欢大胸的女人这件事上也是一模一样!
我有些时候都在怀疑你就是我挚友转生到这个世界后变成的样子。
不过,就算现在和你说了也没用了吧。
你也不会再回应我了。
那倒也好,我总算可以没有负担的说出来了。
我这副身体现在也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世界算是成年了吧。
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如果我就这么回去的话,不管我拖多久,按露西的性子她绝对会向我推荐好多好多她看中的男人。
即便如此我可能也不会看他们哪怕一眼吧,可如果必须要选择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是其中之一。
那样我就可以不做任何思考直接选择你了。
你可能会以为只是我嫌麻烦吧。
拿自己做挡箭牌以此让露西安心。
你绝对会这么想的。
我保证。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哦。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未来的依靠呐。
哪怕知道你现在已经听不见了,我也想对你说。
我喜欢你。
这并非对一个人普通的喜欢,也绝对超过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这是我发自内心对你由衷的赞美。
要是你能听见的话,肯定会笑我吧。
随你的便,想笑就笑吧,反正到头来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况且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也不缺追求者呢。
至于我这么一个出身于歌舞伎町的下贱娼妓,无论是哪一个都要比我好上一百倍吧。
她们一定都是优雅从容,有权有势的贵族小姐。
若是让你选择,你也必然会像我不去看其他男人那样瞥都不会瞥我一眼吧。
但即便如此,我也衷心的感谢你给我这六年旅途带来的酸甜苦辣。
谢谢你,罗伊斯顿先生。
我会把你永远铭记在心。
天色渐暗,但因为有厚厚的云层遮挡,所以也不会出现夕阳。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那就再见了,大家。
我走在灰色石板铺成的整洁路面上,附近的人群的声音在我耳中是无比嘈杂。
这里再过不久也会变成一片废墟吧。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浓烟四起被炮弹炸的稀烂的房子以及尸横遍野死气沉沉的街道。
我想象不出特洛伊该如何才能战胜赫尔曼。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也从不对此抱有任何希望。
我现在只是想多杀几个赫尔曼的士兵来解心头之恨而已。
死者不可复生,而生者仍需肩负大业。
梅莉娅小姐,你当时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想这么说呢?
直到现在才明白的我可真是愚钝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