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默……”
女人死去的男友、那个满眼都是她、全心全意对她好的温柔男人，正被葬在这底下。
孤独、沉寂，或许还藏着死去的不甘灵魂。
可自己呢？
背着他和他的弟弟行这种苟且之事，给出的理由只是他们两个太过相像。
可信吗？
不，连子书娥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愧歉男人太多了，多到还不清。
可是……上苍现在连给她补偿的机会都剥夺了。
漫长的夜，该如何挨到天亮？
清晨，晓雾蒙蒙，空气中氤氲着冬日里残余的水汽，结成雾霭霜降。
一转眼，已是大雪的日子。
出门的孩子们都搓着小手，就连默白也没有例外。
昨天夜里楚秋时突然回来了，像是突击检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索性，子书娥并没有留在这里过夜，否则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凭那疯女人的心性，指不定得把他折磨个半残。
拉开车门，冷冽的风扑面而来，车外的冷空气与车内的暖气焦灼较量。
即便再怎么不情愿，默白终究还是下了车。
毕竟，不上学的前提是一整天待在女人的办公室里，那让他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扯远了。
“上学要好好听老师的话，有什么事借老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楚秋时一边为默白围上围巾，一边语气温和道，美眸中充满了宠溺。
“嗯，知道了。”
默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确定了心中所想。
‘嗯，看来今天的角色是温柔大姐姐。’
低头轻吻，随后，再女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少年走出了车门。
“咯吱。”
单脚踩在雪地，寒意便顺着绵软的地面爬上。紧接着，双脚彻底落实，一股可靠感便涌上心头。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怪异的目光落在了默白身上。
与平日里鄙夷的打量不同，这道目光反倒多了几分好奇与难以置信。
‘晚晴？算了，她也该死心了。’
收回余光，默白依旧若无其事地走进学校，只是背后多了一道倩影。
“呀，小白，又见面了。”
“怎么听你喊我名字像在唤小狗一样？”
“哎呀不要介意啦，我觉得小白这个声音很好听呀。”
“嗯，我不觉得。”
“所以，你都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所以……你真的被富婆包养？”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来吧！’
默白暗自在心中呐喊，自己所期盼的悠闲平静的校园生活终于要来了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默白故作冷淡道。
“嗯…我觉得很好呀，我挺羡慕你的，那个人看起来就像你姐姐，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又有钱……哇塞，小白你简直是人生赢家，少走了二十年弯路。”
晚晴说话时，默白还特地斜眼观察。结果，却只在少女的脸上读取到了俏皮的笑意，可爱的眼睛里满是揶揄和取笑。
很显然，这只是属于朋友间的玩笑。
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成分，默白无从知晓。
“我发现你这妮子的脑回路十分清奇，一般青春期的女生发现自己的男同桌被富婆包养不应该是一脸鄙夷不屑的吗？”
闻言，晚晴兀自愣了片刻，为生计发愁的记忆片段霎时涌上心头。
倘若不是因为那素未谋面、抛妻弃女的负心汉，自己的母亲绝不至于早逝。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孤儿，她绝不至于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更绝不至于需要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独自守着便利店，直到黎明。
倘若，自己有钱就好了……
在默白错愕目光中，晚晴的神情逐渐变得落寞，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所有人都可以在女孩面前提起，可唯独默白不能。
在那无数个日夜里，是他一点一点地引导女孩走出阴霾，重新变得开朗乐观。
也是他一次一次地告诉女孩，钱并不代表一切，拥有一颗充盈的心，才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财富。
即便这话里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的虚伪成分，可晚晴总归是信了半分，并打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心房，主动走到太阳之下。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如果我真的足够有钱的话，我喜欢的人应该就会毫不犹豫地跟我在一起了。”
不知为何，少女说话时分明极其温和，可从她嘴里吐出的字句，却分明像一根根尖锐阴冷的针，深深地扎在默白心头。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如此真诚，更令他感到羞愧与愧谦。
“不提这个了，走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最终，他还是只能选择逃避。
“铃铃铃……”
赶在打铃的最后一秒，两人总算有惊无险。
一进教室，便是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或鄙夷、或不耻，或好奇、或错愕，可无论如何，这样的目光是万不该落在默白身旁单纯善良的少女身上的。
默白更是愧疚了，以至于午餐时间不得不拉着晚晴的手走出教室。
“等一下，我拿一下午餐。”
临走之际，晚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抽出手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你不是去食堂吃吗？”
“嗯…有时候也是会自己从带饭的嘛。”
说着，晚晴默默把便当塞在怀里，无比珍重。
那是她今天来学校前特地在路上买的便当，几乎花了她平日里一整天的饭钱。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到有些难为情，更别说与之前见过的，少年奢华精致的餐盒中的食物相比。
那是一种源自于骨子里的自卑。
安静的长廊，午后的时间，不时有学生会靠在墙边看书，面朝和煦的暖阳，以求寒日里来之不易的温暖。
可今天似乎足够凑巧，默白两人抢占了先机，而后来者一看到这一男一女的搭配，便只在心里骂骂咧咧一顿，识趣地走开了。
打开餐盒，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丰盛，虽然不是凤髓龙肝的玉盘珍馐，却也足够精致，直消看一眼就很有食欲。
‘看来，今天又是一顿饕餮盛，有钱真好。’
默白如是想到，却还是伸出手把餐盒递给女孩。
“要不，我们今日交换着吃吧，家里给我带的东西我都吃腻了。”
“不，不用了吧……”
女孩的脸上浮现一抹为难，似乎在担忧少年是否会嫌弃自己的便当。
“哎呀没关系啦，权当是帮帮我嘛，毕竟家里带的便当我实在吃不惯。”
没等晚晴做出反应，默白已经完成交换，并且大快朵颐起来。
……
“小白，你说，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嗯……应该算吧。你在学校里没有别的朋友吗？”
闻言，少女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垂的眉眼间写满了沮丧。
“没有，但是在学校外面倒有一个，他对我很好，可惜，最近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过他了，估计是知道我喜欢他后，特意躲着我吧。”
“哦……”
“那你晚上的时间一般都用来做什么？”默白突然明知故问道。
“在便利店兼职上夜班，因为晚上的工钱一般都比较贵，而且和白天上课不冲突。”
“哦，那你今天是几点的班？”
“今天要早一点，上的六点的班。”
“嗯……那说不定你今天晚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哼，不信。”
少女娇俏地撇了撇嘴，秀丽的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楚楚动人，微漾彩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