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石端着自己的碗，看着筷子飞快舞动的苏清风。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自从遇到这个家伙后，似乎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
“宪兄，你确定这位就是那个大人口中的人？”
“是。”
虽然真相很离谱，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
实际上，在座的人精，当然除了苏清风这位，哪个不清楚这些卷宗上案件的真相。
但是他们哪里有胆子说啊，表面上是卷宗上民事案，实际上涉及到保皇党和国师党之争。
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里面的门门道道，弯弯绕绕可多了，早就两头下注好了。
就准备等外来的势力来拉开这场变革的帷幕了。
苏清风手上抓起半个猪蹄，一嗦软烂的猪肉，接着用手在众多的卷宗里一摸。
被捞出来的卷宗被蹭了一手油。
卷宗的标题上写的——
季伯昌，京兆府前文书，一日前遭遇不测……
具体内容没有细看，直接拍在桌上，指了指。
“就先去这家看看。”
看到苏清风随意而草率的动作，在场的两人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过谁让苏清风是比他们地位更高呢，京兆尹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还要摆着个笑。
“行的，我还对这起卷宗有些印象哩。这个季伯昌的住处就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就走？”
“干嘛不走？”
苏清风立刻起身，朝着后门走。
虽然他并不知路线，但这并不妨碍他自信地离开。
京兆尹也没有想着给苏清风带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外来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毕竟对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样的盟友不会为他们门阀集团所喜爱的。
宪石本想给苏清风带领，奈何被京兆尹拦住，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他当然能看出对方的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苏清风也没有管，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单纯就是过来玩的。
什么世俗之间的利益纠葛，他一点也不关心。
所以他就随便挑了条街，开始了乱晃。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京兆尹体验到了什么叫折磨。他以为对方会很快妥协来请他带路。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就在街上硬走。
苏清风身体素质那自然不必说，宪石也是有一定的身体强化在的，而京兆尹就是一个纯纯的普通人了。
而且京兆尹年纪也大了，经常逛青楼，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体力很快不支，腿脚酸软。
“这位……”
京兆尹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位银发金眸家伙的姓名，于是话语又卡在嗓子里。
见苏清风还在那东瞅瞅，西瞧瞧，全然听不见的样子。
他在心里早就骂了苏清风不知多少遍了，也清楚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一个反击。
没有想到对方还有些手段，这是在逼自己服软呢，京兆尹心里冷笑。
没有自己的带领，对方一个外来者没有可能在洛邑找到季伯昌，更何况连位置都不清楚的情况下。
不过主动权依然在自己手中，对方也只能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来拖时间，这家伙迟早要求自己。
得出这个推论的京兆尹，又重新引燃了信念，坐等苏清风妥协。
当然，这么丰富的内心戏码，苏清风当然不知道了。
他的神情依然淡定，毕竟刚刚从野怪身上刷出了一笔“虚空”资金。
宪石看着苏清风手上的荷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这样。
他就知道能被那位大人的看重的人肯定不简单，对方甚至在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就想到这里。
拿到启动资金，给自己一个不靠谱的印象，在午饭时试探自己的势力归属；
接着在路上借那位大人的手敲打自己，并暗中展示自己的实力，让自己信服；
然后是和京兆府的接触，试探关系和底限，甚至早就猜到京兆尹一方代表的门阀态度，所以连卷宗看都不看；
最后就是现在的相互拉扯，假装不在意事件本身，看谁先沉不住气。
走一步，算三步；不……，应该还有自己没有看明白的地方。
宪石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明白了一点，京兆尹和苏清风之间的博弈。
他觉得自己在第一层，京兆尹在第二层，而苏清风在第三层。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现在看来表面上，子异兄占了优势；但实际上，主动权还是在门阀一方。
就是不知道子异兄，有什么后手了？
想到这里的宪石，甚至还有一点的期待。
在场的两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只有苏清风还在疑惑，这两人什么都不买为什么还跟着自己，难不成真的就是主打一个陪伴。
果然城里人真是太热情了啦。
于是，苏清风就……
心安理得地继续到处乱晃。
不过就在不久之后，苏清风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生的极为貌美，不过现在脸色十分苍白，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原来子异先生，真巧啊。”
那女子先开口了，显然也是认出了苏清风来。
“苏珊？”
还好苏清风的记忆一向非常不错，至少一个星期之内的人还是很有可能记起来的。
“正是小女。”
“噢，对了。你不是去投靠你那个什么同僚了吗？怎么在药店买药啊？”
苏清风看了眼夜鑫中草堂的黑金色门匾，又看了看苏珊手上的布袋，里面飘出浓郁的药香。
“说来也是不幸，就是我今天刚来，我那夫君的同僚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这几味药是胡神医让我买的。”
苏珊亮了一下手上的便条，
“说是能缓解我夫君同僚的病情。”
“你那同僚叫什么？”
“季伯昌。”
听到苏珊的回应。
京兆尹终于是脸色一白，支撑不住，差点跌倒，他的眼中满是敬畏和不可置信。
原来这一切都是在对方的计划之中吗？
原来对方一直都知道，只是把自己当猴耍？
知道自己和苏清风博弈彻底失败的京兆尹，脸色十分难看，但心里却对苏清风评价再上了几个层次。
“这么巧，我也恰好要去季伯昌的家里看看，顺路。”
逛了一路的苏清风心情还不错，反正还有很多钱剩余，也就打了一辆马车。
看着面色平静的苏清风，宪石心中再掀起惊涛骇浪。
看来这就是子异兄的后手了。
原来一切都在子异的掌握之中，门阀在子异兄的面前也就只能像个跳梁小丑罢了。
至于苏清风本人吗？
他是对两人的心里变化毫不知情，就是感觉吃得有些撑。
各怀心事的四人皆是沉默着，马车就这样慢慢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