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糖衣凑到涂山绾绾的唇边。后者澹口微张，奶白的贝齿咬住一颗，取下。
“好吃吗？”
凡是跟过度的甜腻沾边的食物，苏清风是完全不感兴趣的。这串糖葫芦就是专门买给涂山绾绾的。
“唔，嗯……好吃。”
脆爽的冰糖山楂的糖衣裂开，发出清脆的“咔嘣”声，鲜嫩的山楂微酸口感裹挟着汁水涌入味蕾，在糖衣的激发下更为明显。
糖葫芦是母亲曾经给她小时候买的食物，涂山绾绾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里。
实话说，涂山绾绾实际上一开始并不习惯这种味道，只是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毕竟在幽冥鬼火的灼烧下，辛辣被痛苦剥夺，咸涩又变得寡淡，为数不多能体会到的也只有酸甜的味道了。
每当咬上甜甜的冰糖葫芦时，心中却只是仇恨的不断潜滋暗长。
实话说，她的修行天赋并不强大，按照正常的中正平和的功法修炼，想要修行到化神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也是机缘巧合吧，她在歆东方的收藏古籍中翻到了被仙族封禁的上古轶闻。
了解到了白帝的存在与祂那更加痛苦的过往，心中产生了共情与共鸣。
白帝的过往秘辛就成为了她黑暗成长道路上的一剂心灵抚慰，让她不断在种种污秽的侮辱中苟活。
直到大致了解了白帝的一切之后，一段名为《白帝诀》的通天仙法雏形莫名涌入脑海。
那大概是她心中最为脆弱了，最为痛苦的一段时期，脑海中的《白帝诀》回应了她的痛苦。
《白帝传》的一段段，飘入她的脑海。
“若早已见过光明，哪肯忍耐片刻的黑暗。只要拼上性命，赌上一切，就一定会让世界变得更好。”
“这个世界上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既然不想一辈子都被踩在脚下，那就谋篇布局，等一场大风。”
“如果一定要挑出那个改变世界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
这些话语不断的塑造着她的世界观，给予着她前进的力量。
不过这些话语总是与现实产生着极大的撕裂感，直到她被歆东方发现看这些禁书之后，被拷打了一顿后，书籍被付之一炬。
索性《白帝诀》的永远留在了脑内，并在恨意的滋养下，慢慢演化成《黑炎诀》。
至此，她有了力量。
也慢慢地走入了权力的舞台，只是境界越强，她的心灵却越发空虚。
除了潜滋暗长的仇恨不断拔高修为之外，她的心中似乎也只剩下仇恨的火焰。
可是之后呢？
在晋升入化神，已经有实力和歆东方扳手腕的时候，她就开始思考。
除了仇恨，她的生活似乎在这之后就丧失了意义。
所以在那之后，她回去了妖族领地。
来到了姑苏，曾经涂山氏的祖脉，想要尝试认祖归宗。当然，她并没有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她去了妖都白帝城，逛遍了整个妖族，发现了平民妖族那有些天真的淳朴与诚实。
那里确实和洛邑不一样，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最后她回到了姑苏，可能是偶然，也许也是命中注定。她发现了姑苏一户人家的狐妖和古籍中的白帝长得极为相似。
那一枚曾经枯萎在黑暗心里的种子，瞬间扭曲地生长起来，极快的，极其不理性的。
思绪百转千回，跌跌撞撞地又重新回到了现实。重新对视上那双永远平静的金眸，看到那笑吟吟的表情。
似乎世间的一切对于祂来说，都无足轻重。
本来就是心中的执念，现在那颗种子的根须似乎深扎更加隐秘的角落。
有那么一瞬间，古籍中的白帝形象似乎开始与面前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开始慢慢重合。
原来趁自己不注意下，这个坏家伙早就误入了她那片荒芜的白帝城，并在空旷的城市中点亮了一盏灯火。
“绾绾，你怎么掉小珍珠了？噢，我知道了，那个小贩以次充好，用的是苦涩的山楂是不是？”
苏清风看着对方微微泛红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煞是可爱。只是吃着吃着，莫名流下眼泪了。
作为一名超级美食鉴定家，最不能忍耐的就是以次充好了，于是表情夸张，撸起袖子，一副要找小贩算账的架势。
“不，糖葫芦很甜。不信你尝尝。”
用柔荑擦去眼角的水珠，声音有些抽噎，脸上则是强装出噌怪的样子。
“不吃，不吃，我不吃这个东西，就是买给你吃的。”
“不嘛，你尝尝。”
涂山绾绾少见地露出小女孩的那种刁蛮任性，似乎对苏清风卸下了所有心理防备。
纤手握住那只指节分明的右手，娇蛮地拉着那串糖葫芦朝着嘴边送。
此时，那个多年前需要人关爱的小狐妖，似乎拉着自己最要好哥哥的手，想要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金眸中倒映着那眼中满是期待的少女，苏清风在对方的注视下，也咬下一枚糖葫芦。
“咔嘣”、“咔嘣”地嚼了起来。
先是甜甜的糖衣，接着就是那无比酸涩的山楂。
实话说，这个味道实在不是苏清风喜欢的那一款，于是他的脸上立刻露出夸张的神情，似乎在吃什么口味很古怪的东西。
“味道怎么样？”
望着那眼巴巴的神情，苏清风把刚到嘴边的“难吃”生生咽下去，接着努力露出一个真诚的笑，点点头：
“好吃，非常好吃。”
“那我以后每天都买给你吃。”
“啊？这不好吧。”
“哈哈。”
涂山绾绾捂住自己的嘴巴，微微弯腰，笑得直不起腰。
看到明明很不喜欢，却因为在意自己的感受，而甘愿改口哄骗自己的苏清风。
莫名地，她觉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微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发丝，吹起了她蓬松的裙摆，在暖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秀气，洋溢着活力。
“骗你的啦。”
似乎是笑够了，她直起身，俏皮地给苏清风眨了眨眼睛。
美好若是能在这一刻定格，那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