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香软睡得正酣，苏清风踏入相思阁，淡淡的昙花香萦绕鼻尖。
与白帝城内的其他建筑相较，这间小院显得复古而朴实。
院中显眼的位置，种着一棵五人合抱的柳树，树脚下乌草成荫，夹杂着纯白圣洁的昙花。
其他的，除了几间随意修葺的木屋，便没有了。
“这便是相思木？”
凤眸望向这盘根虬结的大树，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异样。那莫名地熟悉感让涂山绾绾有些悸动。
遮天蔽日的柳枝摇曳，洒下树荫，清风吹拂，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表示着欢迎。
“这……这里不会是白，白帝居住的地方吗？”
苏正一的眼神有些发直，说话那是磕磕绊绊的。
“是。”
白云间点点头，目光崇敬。
“那我们不会住这里？”
“是。”
“就是夜鑫商会掌舵居住在此也合适吧？”
苏正一的语气中有着疑惑，甚至有着几分愤怒，心中圣地被亵渎的愤怒。
闻此，黑发银眸的白云间面露不解：
“合适，为何不合适？”
“可这是白帝的住所，理应白帝所居。阁老如此安排是否欠妥？”
“可是祖帝不就在这里吗？”
原本气愤的苏正一表情忽然停滞，瞳孔收缩了下。刚刚他好像听到点不得了的事情，有些不确定地询问：
“你刚刚说什么？祖帝在这儿！？”
“对啊。”
白云间努了努嘴，示意对方看向那道银发金眸的身影。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语气古怪：
“你们一直都不知道？”
“啊？！清风就是白！白……”
这位古板严肃的老父亲，感觉世界观都崩碎了。他难以想象自己捡来的孩子竟然是这么大的身份。
更加让他心脏骤停的是，以前平日里，只要清风睡懒觉，偷偷溜出去玩，他都会对这银发金眸的家伙不假辞色。
想想曾经自己所做的事，现在只感觉极为逆天。这种行为无疑是在神像头上解手。
苏母也是极为震惊，不过片刻也便恢复了。无论苏清风是何种身份，她都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还能记起当初第一次遇到苏清风的场景——
那是一个下着绵绵细雪的午后，姑苏城内部分的青芒森林早已点缀上银装。他们像往常一样探望自己的女儿。
在来来往往的身影罅隙中，有一道银发金眸的身影静坐在树下发呆。
苏清风长发散乱，身上“衣衫褴褛”，单薄的褂子是由黑色的翎羽、金色的鳞片以及其他毛发缝补而成，看起来十分可怜。
狐妖来来往往，却未曾有一位驻足停下，甚至连供些吃食都无。他们也下意识地忽视了。
照看完苏明月已是日薄西山，那银发金眸的身影依然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母心有不忍，便上前询问。那金眸纯澈，看起来有些质朴而又睿智，问也不答，只是摇头。
苏正一嘴里嫌弃，丢下多余的灵膳。隔日却是拉着自己再去看女儿，还偷偷藏了一份，心善又别扭。
待二次再至，那道身影依然在，头顶的积雪也有了薄薄的一层。如此料峭日子，也不知入室躲避，更不懂寻妖宫池求助。
灵膳倒是吃了，只是依然一问摇头三不知。怕是家中人逝去的孤儿，又是痴儿，苏母苏父便决定收留对方。
手续办理的很快，那无家可归的家伙也有了新的名字——苏清风。
……
不论过了多久，苏倩茹依然为那一声“娘”而感动着。那是她第一次当母亲，也是苏正一第一次当父亲。
他们难免手忙脚乱，说来好笑，第一顿饭还是苏清风做的。
具体的菜肴是哪几道，早就记不得了。但回忆里那模糊却发着光的菜肴，很暖很香。
苏清风的神意不凡那时早有预兆，曾几何时他们还能坦然接受，可是现在这层关系终究出现了隔阂。
唉，只叹世事难料。
“爸妈，这院子房间倒是足，只是陈设简单，大概不如姑苏的居所。”
“哎哎，这可受不起，受不起。您还是称呼我为正一吧。”
见到苏正一这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苏清风不由觉得好笑，嗓音故作夸张，调侃道，
“那要不就和以前的某次一样，喊你老登吧。”
“你这臭小子！”
似乎是什么应激反应，神色严肃的苏正一张口便要训斥，但抬眼对视上那对纯澈的金眸，又觉失言。
就是这么不着调的话，一下打破了这有些僵持的困窘局面，让氛围再次轻松起来。
“苏叔叔，还是莫要如此生分了。清风还好，若是明月妹妹日后当了妖帝，你是否也要像现在这般？”
媚眼弯弯，涂山绾绾折扇一展，掩面轻笑。
“月儿这丫头，妖帝？她的修为？”
苏正一很难想象，这两个词是怎么组合到一起去的。苏明月方才晋阶化神境，如何当得妖帝。
白云间笑而不语，白千里虽然没搞清情况，但也学着前者的样子，笑得高深莫测。
“明月，老头子说你坏话，醒来记得狠狠地帮我爆他金币。”
苏清风将自家妹妹平放在软榻上，揶好被褥，凑在那通红耳根的旁，刻意说得极为大声。
“嘿，你这臭小子。月儿正睡得酣，你这大声会将她吵醒的。”
苏正一怒瞪了苏清风一眼，声音却压得极低。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也找个房间住下，或者问问千里和云间，是否有其他的招待房间。”
那银发金眸的身影无所谓地摆摆手，语调依然慵懒。
反正在巽风的调度下，声音根本传不到苏明月那里去。
“无碍，风儿，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也好照顾月儿。”
话语依旧亲近，可言辞多了几分拘谨。苏母大概是看出些什么，拉着苏父收拾房间了。
“祖帝，阁老已等候多时。”
白云间没有避着涂山绾绾，让在场四位都听了个清楚。
扭头，金眸与黑眸四目相视，那俊脸上仍然笑吟吟的，那指节分明的手主动伸出，悬停在空中：
“绾绾，要陪我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