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场景说来极长,实际上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除了阮岫希之外,境界不过洞虚者,眼睛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到的还是三息前场面,境界太低甚至看不清。
连旁观都如此吃力,叶秋实在想象不出来,面对这天劫下的身影到底该如何强悍。
而身处漩涡核心的苏清风,反而感觉没有什么,不过是夹带着道韵的紫霄神雷,论起杀伤力比因果神雷还差上一大截。
六道天罡印能把这天劫镜返复现出来,也是有些勉勉强强。增加紫琉的天罡纹有些不足,但将三道天罡纹借助道韵蕴养成印还是可以的。
素手随意掐了个道诀,薄唇无声敕了声“虚实相化”。
那天劫便似凝结成实体,一捏,便碎成无数的光点,融入紫色的琉璃剑身上。
金色的箭矢纹路开始不断延展,开枝散叶,结成一枚奇异的符号,细看下似一人御剑而行,再看又似天监之眼。
代天行罚。三枚天罡印相互纠缠成形,大概是吸收了启龙镜崩碎的道则,紫琉的神通更进了一步。
重新握住激动得不断晃动的紫琉,金眸中有一丝明悟。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琉璃剑身,微微俯首,就对上了阮岫希的目光。
惊诧,疑惑,思念,急迫,渴望诸多情感,在酒剑仙的明眸中流转。她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机会看到太昊。
但直面天劫,要张开灵气护住叶秋以及两女,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相认。
苏清风竟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太昊。身为大乘的眼力与见识,阮岫希也大概猜出那枚铜镜的神通是什么。
能复现死物,但无法复现活物,最多只是虚影。那太昊的出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不成……
苏清风和太昊不仅是同为蛊狐那么简单,还是……同一位?
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阮岫希强迫自己停止如此愚蠢的想法,自己所敬重仰慕的师尊怎么会……
但想到这里,她又不太确定起来。太昊和苏清风确实有太多太多相似之处了。
思考不是酒剑仙擅长的事情,想了会儿,脑袋就开始发晕,索性待会儿直接问算了。
镜返出的过去并未结束,瞅了眼正在吸收煞气凝聚最后半道天罡纹的龙雀,太昊凌空虚踏,两指准确地捏住准备逃逸的启龙镜。
实在懒得看上面不断浮现的软话,素手一抹,域外的链接一下断开。又是轻轻虚握,从中提起一个不断挣扎的意识球:
“大道,仙,放了俺吧。俺还没有成年呢!根据那些生灵的理论,您还是俺们的远方老祖宗,四舍五入这是断自己苗裔。”
比起一般躲在天罡灵宝内潜水的器灵,启龙镜器灵的话那是格外的多。论智慧已经有人类十几岁孩子的水平了。
“放心,不杀你。帮你换个新身体罢了。”
似乎是被对方逗乐了,薄凉的唇角翘了翘。
“谢,大道,仙,不杀之恩。我自己去,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没等太昊有所动作,那团无形的意识球主动飞进龙雀之中。
“嗡嗡”、“嗡”……
血煞之气暴虐,虽名曰龙雀,却只是大齐始皇帝的一件杀伐兵器,跟龙并不沾边,神通也非常简单——
一段时间内,近道的战斗意识以及近乎不死不灭的躯体。
不过龙雀的象征意义比这神通还大,只要谁持有它,能使用这神通,谁就是大齐人族正统,天命所归,也有部分天命之子的意味在里面。
不必多说,这龙雀被太昊驱赶后,自然地落在了叶秋身旁。在祂听来,又是一声清脆的白子落定声。
身形一闪,那银发金眸身影坤挪至阮岫希的身前,伸出了直接分明的手,揉了揉对方一动不动的脑袋:
“小岫希,也长大啦。”
语气慵懒而又随和,就像许久不见的师长对晚辈的欣慰。
嘴唇嗫嚅了两下,憋着一肚子话的酒剑仙忽然失语。游历人间的阮岫希知道这种情况,当时还有些奇怪。
为何相思入骨之人却相顾无言?
原来想说的愈多,就愈发的沉默,大抵如此。
“师~师尊,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挥散笼罩在周身的灵力术法,阮岫希主动抱住那道银发金眸的身影,嗅闻着对方身上的芬芳。
“师尊,您现在还好吗?”
“我只是暂时借助启龙镜锚定了此处,若你能得道太乙,兴许我们还能再见一面。”
太乙道果,对于阮岫希而言,实在有些遥远飘邈。
“嗯,我会努力的。”
此时的酒剑仙,仿佛不是世人仰慕的大乘巨擘,而是一位要追着先生学习的学童。
又是几息后,苏清风的修为迅速下降,不过眨眼间便回到了纳气。身上的着装也恢复如初。
五道天罡印,不多不少,只够半步渡劫的祂,五十息的存世时间。
“阮姐,抱得太紧了。要窒息咯。”
见到阮岫希还是不肯松手,苏清风在对方的耳畔偷偷吹气,温润的风吹得对方耳垂发红。
“小苏子,老实交代,你和太昊有什么关系?”
闻言,阮岫希立刻撒手,清泉响的明眸盯着那双金眸,问得有些急切。
虽然依旧大咧咧的,但若是看得仔细,那两颊的红霞更艳了些,犹如喝了一缸美酒般的酡红。
“若是我回答,我就是你师尊,难不成阮姐你要做冲师逆徒?”
“讨打!小苏子,你长胆子了,竟然连你师尊也敢调笑,今天阮姐就教你何为尊师重道。”
“欸,欸,阮姐,你这掐。我错了。”
言辞间有些轻佻,阮岫希伸出素手,狠狠地掐了下苏清风腰间软肉。用力并不大,对方却夸张得呲牙咧嘴。
虽是玩笑戏言,但确实让阮岫希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少意义。
太昊不是苏清风也好,是苏清风也好。他现在也不属于自己了,何必强求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难不成要拉下脸来,与自己的弟子争抢道侣?
那也太不要面皮了吧?
这样好吗?这……不好吧?
念头电转,阮岫希望着银发金眸的背影远去,有些出神。